林容擺擺手,剛想叫人都出去,沒成想肚子卻餓得咕嚕咕嚕響起來,她面色發窘,就見鳳簫撲哧笑“主子還說不餓呢”
翠禽趕忙出去,站在廊下,數來寶似的報了一通的菜名“先上一盅冬瓜燕窩來,用雞汁、蘑菇汁配,再不用別的銀耳之類的。一道清炒鯉魚片,用秋油滾三十次,一道梨撞蝦,這個你們是會的,一道文火豆腐,要去皮用豬油煎,再放甜酒蝦米,最后來一例酒釀清蒸鴨子。”
林容在里面聽了,也顧不得傷心,食指大動,開口道“再加一碗水粉湯圓,要鮮肉的。”
府里的消息是傳得最快的,君侯昨夜又歇在夫人的院子里,廚房的婆子又最是會見碟下菜的,記了一遍,笑著問“翠禽姑娘,就這幾道菜,咱們雍地雖加以節儉,但是夫人的份例還是每餐十道例菜的,這是不是太少了”
一面又把一錠銀子往翠禽手里塞“姑娘也是客氣,要些吃的喝的,本也是應當的份例哪兒能再收姑娘賞錢,那幾個白案的婆子吃酒吃糊涂了,我聽人一說就巴巴給姑娘送來,您別同那起人計較。”
翠禽不動聲色把那錠銀子握在手里,她雖不在乎這些小錢,卻也覺得解氣,點頭笑“就這幾道菜還不夠你忙的呢,費工夫著呢”
饒是如此,等廚房提了食盒送菜肴來時,甜品小菜正菜,大大小小二三十道,直擺滿了整個桌子,林容餓了一天,就著菜直用了兩大碗碧粳米,又用了一盅燕窩,小半碗水粉湯圓,這才放下筷子。
翠禽、鳳簫在旁邊伺候著,見此都放下心來,雖然昨日哭了一場,但能吃得下東西,便也沒多大的事。
用過了飯,林容坐在菱花鏡前,吃飽喝足,郁悶傷情之心減了大半,見杏眼腫得跟桃兒似的,脖頸上還殘留著吮過的紅痕,頓時后悔起來“實在傷心哭一會兒就得了,喝什么酒啊。”
心里又埋怨起來“師兄啊師兄,你什么時候能干點靠譜的事要不是去接替你,我現在也不會到這個鬼地方要不是你留下那么多線索,我也不會到雍地來。希望你是回家了,而不是”
一面強令自己振作起來,做心理建設,雖然來了這萬惡的舊社會,但是好歹吃穿不愁,要是運氣不好生在這時的種田人家,說不準已經餓死了,人要樂觀些,積極些,外部條件不好,但是也要發揮主觀能動性嘛
心里默念了許多遍,這才稍稍氣平。
想著昨夜那些有關師兄生平的書還沒看完,又慢慢往敞軒而去,門口守著個小丫頭,正坐在門檻上抓子玩兒,見著林容忙把撾子兒藏在袖子里,有些怯怯“縣主”
這丫頭才十來歲,林容是一向不叫這樣年紀的小丫頭做粗活的,屋子里的細活也輪不到她,倒大半時間都是閑著,林容摸摸她的發頂,問“怎么在這兒坐著這里熱,蚊子也多,怎么不往屋子里去”
小丫頭答“翠禽姐姐叫我守在門口,不叫旁人進去,說她得空了親自來收拾。”
林容頓時明白來,翠禽是知她忌諱,叫小丫頭在門口守著,推門進去,見書、畫里面已經叫拾起來,粗瞧過去還算收拾干凈了,只那昨夜被撕破的衣衫堆疊著放在春凳上。
林容直皺眉,往書案前去,翻開皺皺巴巴的書,師兄的生平便一字一字浮現出來裴錚,寒士出身,十又五出入禁中,因誅殺閹黨而聞名天下,三十歲上掌河洛之地。
裴錚是本朝的人物,談論到他的也不過是一些今人的筆記或者邸報,他三十歲之后的事情,便沒有那么詳細了。
她瞧著那發黃的書頁,窗外是茫茫夜色,伴著一二凄厲地鶴鳴,那種無邊無際地悵然之然逼了過來,鐵幕一般的湖水濕氣縈在臉上,漸漸連指尖似乎都麻麻發疼。縱使如何強命自己寬心些,終是心里大悲,默默流出淚來。
不知過了多久,湖邊的黑影里一只驚鳥飛到窗邊,林容這才回過神來,抹了抹臉上的淚痕,扶著椅子站起來,喚“翠禽,寫一張帖子,請夏侯府的兩位姑娘來,就說我新釀的酒得了,請她們嘗嘗,也說說話兒。”
說話間,外頭便下起大雨來,一時勢如瓢潑,雨幕接天,不過一會兒,連院子里也叫積了沒過腳脖子的水。
院子的大門開著,廊下燈火通明,那湖里的綠頭鴨、大白鵝、水鴛鴦之類的,都順著溝壑游進院來避雨。小丫頭們見了,忙提了花鋤,要把那水溝堵住。
林容推開窗戶,吩咐“別堵了,雨勢太大了,叫它們進來避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