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聽罷,深吸一口氣,再去看陸慎,見他黑著一張臉冷笑:“你還有何可辯駁之處?又或者單審這幾個人不夠?你屋里的丫頭,府里的管事,都統統審上一遍?”
林容靜默無言,不知該怎么說才好,卻又明白自己什么都不能說,那些人等在渡口上船,一查便知自己打算逃走的事,這樣的罪只怕比包庇要重得多了,頓了頓開口:“這些人死有余辜,妾身無話可說,也絕沒有包庇的意思。那位枉死的歌姬,妾身也會命人妥善安葬,撫恤家人,念經超度。”
這樣的話,在陸慎看來幾乎已經是默認了包庇這些軍士了。
不過好在陸慎這個人還是有些風度的,縱使再生氣,也不會打女人。他冷笑連連,瞧著林容那一張臉,頓覺十分惡心,這些日子,自己怎么會沉迷于這樣的人呢?
陸慎搖搖頭,深以為,拂袖而去。
等林容扶著墻壁,慢慢走出那甬道時,早已經不見了他的身影,只有來時那輛馬車等在門口。
在里面時,還沒覺得有什么,此時一出來,肺腑間涌進清新的空氣,林容額頭頓時沁出一陣冷汗來,身子軟軟地靠在車壁上,好半天才回過神兒來。
馬車一直從側門駛到小院門口,翠禽、曲嬤嬤等人聽見動靜,立刻開門出來,扶著林容下車,一臉擔憂:“縣主,出什么事了?君侯帶您去什么地方了?怎么就您一個人回來?”
倒是鳳簫另撿了些旁的事來打岔:“縣主,你是不知道,那只猿猴命可大著呢,叫君侯踢了一腳,嘔了那好些血出來,叫人以為那畜生必定是活不成了。誰知道,趁人不備,躍上房頂,往山上跑去了。”另一個小丫頭也附和:“可惜那株墨菊了,那猴子真可恨,活該叫踹一腳,縣主是不知,咱們十幾個人叫它逗得繞著湖岸跑,幾個小丫頭差點連鞋都跑掉了,你說好笑不好笑?”
只可惜,眾人皆是沉默,半點都笑不出來,進了門,見廊下一金絲鳥籠處一個小丫頭低頭捂著帕子嗚嗚哭,見著林容便哭訴:“縣主,彩繡姐姐好半天沒見人了,一問廚房的婆子,才知先前叫人押出去了?不知犯了什么事?”
鳳簫見了,趕忙扶著那丫頭往下房去了:“這事兒我知道,你同我說就是,縣主不知多累,別叫這些事來煩她了,聽話!”
林容進門,捧著一杯熱茶坐了許久,把今兒發生的事都一一縷了一遍,這才抬頭,見翠禽、鳳簫、曲嬤嬤并幾個內院的大丫頭,都默默垂手站在一旁。
林容這才擠出點笑來,擺擺手,寬慰:“我沒什么事,都下去吧。”又另留下翠禽,吩咐:“先前君侯出征在外,說是外頭有一位楊大人遞了條陳進來,你去找一找,是杭卿沒有送來,還是你忘在哪兒了?”
繞過屏風,靜靜坐在繡床上,發了會怔,另喚了曲嬤嬤進來:“嬤嬤你剛才也瞧見了,君侯待我是如何的疾言厲色,因著崔陸兩家的舊怨,對我頗為輕賤、頗為防備。依著他的性子,只怕待會便會命人過來把守院門,叫我閉門思過,在此長年幽居了。”
她說著說著,靠著床帷上,流出兩行淚來,幽怨道:“嬤嬤,我這輩子恐怕也就這樣了,連累你們跟著我受苦。”
曲嬤嬤心里實是發急,見林容這樣反不好說什么了,寬慰:“縣主不要急,姑老太太前幾日還給您送了東西來,可見是極喜歡您的。怎么說,咱們也得搏上一搏。”
林容遲疑著點頭,果沒一會兒,便見曲嬤嬤出去安排了。又略坐了一會兒,把預備的東西清點了一遍,照舊著去修剪那美人觚里的花枝,渾似沒事人一樣。
臨睡前,翠禽進來回稟,手上捧著四本藍底的條陳,俯在林容床前,輕聲道:“主子,我找遍了,是同一些書畫、字帖、女眷賞花宴請的帖子混在一起了,昨日,杭卿姑娘打發人送來的。都怨我,滿滿一大箱子,又在最底下,也沒一一查看。當時送來的東西又多,東忙西忙地,沒留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