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慎越聽臉色便越凝重,心道:“這婦人犯了這么大的錯,不戰戰兢兢,靜思己過,反而有心情四處游覽,天梯、玄音壁、云臺瀑布,真是好興致!”
直聽到‘歇于畫船之上’這一句,陸慎冷笑出聲,打斷道:“不用念了,出去傳令,叫趙孟懷親領三千兵甲,把崔氏押回宣州……”
話未說完,便改了主意:“押到……押到青州來,我親自發落此婦,限他十日內到,遲一日領一百軍棍,遲兩日領二百軍棍,遲三日便不用回來見我了。”
且說這頭,林容行船二百里,順江而下,又正好刮南風,撐滿了船帆,不過兩日的時間便到了泊門渡,略一打聽,便知裴令公陵墓所在。
那副將得了囑咐,一心往徐州去,本不大同意中途貿然停駐,說了一大通,叫林容慢悠悠一句話便駁回了:“裴令公與陸氏有舊,姑老太太已是古稀之年,尚且奔波數百里路吊祭。我身為晚輩,卻過而不拜,豈有這種禮數?”
一行人下船,另換了車馬,擺開儀仗,浩浩蕩蕩,一路蜿蜒往山上裴令公陵墓而去,剛走到半山腰,便見后面一綠袍官員騎馬追來,跪在馬車前見禮:“臣泊門縣令許有涯,拜見君侯夫人,不知夫人遠至,未能專途跪迎,請夫人恕罪。”
林容本不耐煩應付這些人,只聽他說是此地的縣令,隔著簾子問道:“許大人請起!我只聽說裴令公陵寢在此,這才停船靠岸,想著拜祭一番。”
那縣令起身,躬身在馬車前:“夫人有心了,只是裴令公陵寢香火頗盛,祭拜的百姓也多,小臣先行一步,潑水凈道,屏退外人,恭候夫人儀架。”
林容止住他:“許大人,未派人傳喚你,便是想著不要驚擾地方。潑水凈道,屏退外人,倒是失了我的本心,就大大不必了。”
那縣令三十來歲,口里稱是,也并不奉承阿諛,只騎馬跟著林容馬車后面,做護送之狀。
轉過一道山路,不多時,一面極雄偉的石壁便出現在眼前,寬廣無邊際,仿佛是整面山叫人劈開來一般,又光滑平整,在陽光地映射下熠熠生輝。不獨林容,便是翠禽、鳳簫幾個丫頭也連連驚嘆:“這怕這山都叫鑿了一大半,這才鑿出這面石壁來。”
林容下得馬車,見陵前是一片極寬闊的大理石平臺,墓前甬道兩側也并無翁仲、石馬、獅子、麒麟之類的石像,那縣令候在旁邊解釋:“夫人,這面石壁喚作玄音壁,是得玄妙真人指點,挖空了半座山,征發民夫三十萬,耗時二十年,建造而來。裴令公三十歲主政河洛之地,兩年之后便開始建此玄音壁,等建成的時候,已經五十五歲了。”
林容問:“這玄音壁有什么說法?三十萬人,耗時二十年,豈不是太作耗人力了?”她問完,便立刻明白過來,只怕師兄也在找回家的路,她忽然燃起希望來,也不知師兄成功了沒有,挖空這座山到底有什么用意?
那縣令答:“昔日玄妙真人卜卦,說此山下壓著龍脈,如今山河飄搖,均是此龍脈被壓,不得喘息的緣故。倘若挖空半面山,建一面玄音壁,三十年內必有人收拾河山,匡扶社稷。只可惜,此壁建成后三年,裴令公便一病不起,纏綿病榻數年,這河山也無人來收拾。”
林容點點頭,一面隨著甬道進去,一面見道旁高大的松柏,并無闕門、碑刻、明樓、地宮等建筑,反見一石壁浮雕的行軍圖,她越瞧越覺得熟悉,許久恍然反應過來——這陵寢的布局,簡直跟大學老校區旁邊的烈士陵園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