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年夕頭也不抬,“好,你們等我。”
腳步聲漸漸離去,一種比別處都要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她心里卻沒有半點害怕。
怕什么呢,這里埋著的都是她至親的親人。
宋年夕將雜草拔干凈,扔得遠遠的,然后蹲下來,將頭斜斜的抵在石碑上,目光看向遙遠的天空,久久無語。
那一夜,方慧的話似乎將父親傷得徹徹底底,他很快就在離婚協議書簽了字。
離婚手續一天就辦好了,方慧帶著小初當天就離開家。
爸爸一個人在客廳里喝了整整大半夜的酒,醉了,他就縮在沙發上睡覺。
屋子里,前所未有冷清。
她怕他著涼,抱著被子走過去,意外地看到爸爸眼角的一行淚。
她一下子也跟著哭了起來。
爸爸在她的眼里,就是山一樣的存在,而現在……公司破產了,家散了,債主堵門,這以后的日子他們父女倆要怎么過?
然而第二天,爸爸就像沒事人一樣送她去上學。
家里的汽車抵押了,他們騎的是輛老式自行車,一踩下去,吱吱吖吖的響。
“阿夕,等爸爸還完了債,我們就去把小初的撫養權要回來,雙胞胎養在一起最好。”
聽到這句話,她心里突然一點擔心都沒有。
人這一生,好日子,壞日子都很平均,前面她過的都是好日子,后面就會過一段壞日子。
壞日子統統過完了,都就只剩下好日子。
“爸爸,你好好照顧小初,把那些年我們欠她的,統統補上去,連帶我的一份。”
“小初,你要乖乖聽爸爸的話,別調皮,別任性,別和他頂嘴,別惹他生氣,爸老了,經不起你折騰。”
……
陸續遠遠的,就看到女人倚著墓碑而坐。
心中一動,他慢慢的走過去,幽深的眸子柔柔地看著她。
她的臉一半在陽光下,一半在樹蔭里,聲音在碑林間顯得十分空寂,喃喃自語聲就像是在對著最信任的人說話。
在外人眼里,她一滴淚都不掉,除了偶爾露出來的哀傷外,大部分時間都堅強無比。
仿佛她的身上有著無懈可擊的盔甲,不會覺得累,不會覺得痛,不會倒下。
可又有誰了穿透她的內心,看到她真正的悲傷。
突然。
她似察覺到什么,眼睛向他這里看過來,微微忡怔片刻后,長睫毛又垂了下去。
陸續走過去,站定一兩秒,在她對面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來。
宋年夕低頭著,不抬。
陸續也沒多看她,短暫瞥一眼便收回目光,抽出一根煙點燃。
風吹著青白的煙霧,縈繞在兩人之間。
夕陽從樹林落下,點點金光透過樹葉折射過來,照在兩人身上,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就那樣靜默地坐著。
一只煙抽完,陸續沉沉開口,“我外婆也埋在這里,在東南角,離這兒不遠。”
宋年夕依舊沒有抬頭。
從她的神色來看,也許她甚至連陸續的話,都沒有聽進去。“我外婆是個很美的女人,講話從來細聲細氣。五十歲的時候,我外公偷偷親她一口,她的臉能從額頭,一只紅到脖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