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白了,總之把血液樣本和身體組織樣本備份一下,然后把新研發的那個藥劑拿來,給他打進去。”
“觀察時間要隔多久?”
“半小時吧,半小時后再回來看看情況,在那之前先去看看其他實驗體。”
“了解,藤野博士。”
僅僅只能“看見”與“聽見”的松田陣平,內心充滿了快要讓他爆炸的憤怒。
或者說,他已經氣炸了。
混蛋!人渣!!下三濫!!!
如果可以的話,松田現在就想要跳起來,然后用他引以為傲的鐵拳將眼前這些穿白大褂的統統揍到生活不能自理。
而事實上,他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這具蒼白瘦弱的、全身上下被牢牢拷在手術臺上的身體一樣,什么都做不了。
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抽走了一小管血液,又看著另一個人拿著鋒利的手術刀切下一小塊肌肉組織放在特質的液體中。
身體在本能抽搐,在本能的喘息,但卻沒有發出半點□□。
身上深深淺淺的無數傷疤意味著無數次類似的經歷。
這具身體對疼痛的忍耐,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到了一個驚人的程度。
很痛。
但是還可以忍耐。
于是身體就這樣忍耐的了下來,不吭聲,不給任何反應,就只想要努力撐過這場噩夢,然后回到充滿特質液體的玻璃缸中閉上眼、逃到美好的沉睡后的世界里——直到下一次再次被殘酷的現實喚醒。
是的。
沉睡,實驗,沉睡,實驗……
閉眼,睜眼,閉眼,睜眼……
這具身體的日常,只有這么絕望的兩點一線。
跟著重復經歷這些糟心事情的松田陣平,僅僅只是看著、聽著,就都快要支撐不住了。
他完全不知道這具身體到底是哪來的意志一直支撐到現在的。
他想:如果換成是我自己,可能早就已經瘋了。
可惡。
可惡!
可惡……!
所以我就不能做些什么嗎!?
松田陣平抓心撓肺,他看著那群研究員先后離開了這個房間,獨獨將被注射了不明藥劑的這具身體留了下來。
厚重的金屬大門緩緩合上。
一時間,冰冷的室內只剩下了身體漸漸加劇的、急促的喘息。
不管是出于警察的正義感,還是出于一個身心健全的正常人應有的道德觀與同理心,松田陣平都沒法忍受這種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徒勞看著的狀況。
如果是我的夢境,就給我一點做些什么的權利啊!
或者說。
……這真的只是夢境嗎?
這種我之前根本就無法想象的、真實到難以置信的可怕事情,真的是我的大腦給我編織的夢嗎?
松田陣平敏銳的冒出了某個不太妙的猜測。
他不太想要往那個方向想,但是思考總是難以控制的。
而能夠證實他那揮之不去的可怕猜測的關鍵證據,更是沒有給松田陣平半點逃避余地的、唐突地出現了——
這具身體,在寂靜的室內,在冰涼的手術臺上,在無比難受的身體反饋下,忽然斷斷續續地發出了聲音,小聲地哼起了歌。
哼得很慢很慢,聲音也頗為有氣無力。
但這具身體哼起的調子,毫無疑問是松田先前聽到的那個小調。
像是國外的搖籃曲,像是異國的古老民謠。
曾經在這具身體痛苦掙扎時安撫過他的曲子,現在由這具身體自己哼了出來。
像是在過于漆黑的地獄里自娛自樂、自我鼓勵般。
像是在告訴自己:要努力忍耐下去,要支撐下去一樣。
……
那是非常好聽的聲音。
如清澈的流水,如優雅的小提琴。
——那特別的聲線,如果去當個歌手的話,肯定會很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