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奕為愣了一會,艱澀道:“拿來我瞧瞧。”
“是!”
喜服抱過來的時候,謝奕為倒抽一口涼氣!
他不是沒見識的人,原先訂做的喜服上過身試了,但這一件…
青芽慢慢地,一層層地替三爺試著這套喜服,“三爺,你看這盤扣,都是宮里繡娘的手筆,滿京城也只有錦衣坊能做出這樣好看精致的衣裳來,也不怪錦衣坊要價高,當真是一分價格一分貨。”
青芽越說,謝奕為的臉色越不對。
等最后一件衣服穿妥后,他的臉已黑沉如一塊碳,偏青芽一無所知,還在那感嘆道:“三爺,這衣服太合身了,增一分嫌胖,減一分嫌瘦,真是絕了。”
沒錯。
這衣服已經合身到了一種連謝奕為都無法相信自己的地步。
衣領、肩線、袖子的長度、袍幅長度,腰身寬窄,內襯…無一處不是恰到好處,無一處不妥妥帖帖。
尤其是穿上了新郎官的厚底官靴之后,簡直是身姿如篁,搖曳修長,英武之余,又有十足的風流俊秀。
謝奕為看著銅鏡里的自己,腦門子里“轟”的一聲炸成了一朵煙花。
他和他從前要好的時候,常常一處喝酒。
酒喝多了懶得走動,倒頭便睡。一張床,兩個人,睡著睡著就擠到了一處,有時候半夜渴醒,那人的手腳都架在他身上。
也不知道那人哪來的通天神功,竟將他的身材拿捏得半分不差。
煙火的碎光,驟然消散,謝奕為跌坐在椅子上,手撐著頭,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青芽見狀,忙把人扶起來,“三爺,這喜服可久坐不得,一會就皺了,快脫下來,我再來熨一熨,明兒就穿這一件,比咱們原來的好太多。”
渾渾噩噩間,謝奕為根本聽不見青芽在說什么,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有一回酒喝多了,他說起在揚州府的舊年往事,說自己為了替寒老先生補身子,夜里沒羞沒臊的去偷鄰村某戶家的雞。
蹲了一晚上,手忙腳亂的真被他偷了一只,沒錢請人殺,就自己殺。
結果,忙了一個早上,那只雞除了被拔了小半身的雞毛外,依舊生龍活虎,他自己臉上,手上卻被啄得鮮血淋漓,真正應了那句: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蘇長衫聽罷,許久才幽幽嘆一句:奕為兄,難為你了,有一天若你我落魄到這種程度,我也會為你去偷雞的。
他笑回道:偷雞不難,殺雞才難,有本事你
為我殺只雞啊!
蘇長衫看他一眼,搖著扇子道:第一步最難,走出去了,還怕什么殺雞!
他當時只聽出了字面上的意思,如今再回味,方才回味出他話里的第二重意思--別說我為你殺雞,便是殺人,也是愿意的!
想到這里,謝奕為原本虛空的目光,有了實質的神韻,斜斜抬頭沖外間問道:“今日暖房宴,多備一個菜。”
青芽在外間問道:“什么菜?”
“油爆花生米。”
“三爺,這…太寒酸了吧!”
“不寒酸,備下就是!”
他喝酒,極少吃菜,一盤油爆花生米從頭嚼到尾。旁的也為他做不了什么,一碟小菜回報一件喜服,算來算去還是他占了便宜。
…
夜幕降臨,謝府紅燈高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