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虛懷急匆匆走進院子,溫郎中頂著兩個黑眼圈,迎上去道:“張太醫,您可總算來了!”
張虛懷拍拍他的肩,“別急,先說說什么情況?”
溫郎中急道:“情況不妙,已經是強弩之末,什么法子都試過了,孩子就是下不來,急死個人,再這樣拖下去,只怕…”
張虛懷回頭看李錦夜一眼,“你在外頭等著,我先進去看看。”
李錦夜點點頭,沒說什么!
一進產房,血腥之味撲面而來。
玉淵見是他,簡直像是看到救星一樣,泣聲道:“師傅!”
張虛懷沒空理會,手指落在謝玉湖的腕上,只覺得遍體生寒,這脈相…
“太醫,如何?”薜姨娘頭發也亂了,嗓子也啞了。
張虛懷看她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謝玉湖的臉上,眼神中有著旁人看不出的憐憫。
謝玉湖卻看出來了,事實上,從一個時辰之前她就感覺有什么東西從她身體里流出去,帶走了她所有的溫度。
是自己不行了嗎?
她艱難的側過頭,最后從齒縫里咬出一句話:“求你,救…孩…子!”
這話一出口,玉淵整個人跳起來,油然生出一種絕望的害怕:“師傅,這話是什么意思,為什么她說救孩子!”
這話,就像扼住了張虛懷的脖子。
半晌,他擠出一句話,“因為,師傅有兩分把握能保住孩子,如果保大人,十成的可能性是一尸兩命!”
“我苦命的兒啊--”薜姨娘驚呼一聲,身子軟了下去。
“來人,把薜姨娘拉出去!”張虛懷大叫一聲,一把拉住玉淵的手腕,“快做決定,再等下去,連孩子都保不住!”
玉淵傻眼了,眼淚簌簌往下流,她緩緩看向謝玉湖、
床榻上的女子已經不能用憔悴兩個字形容,頭發被汗浸濕了,一縷縷貼在臉上。
唇色是慘白的,眼睛深深凹下去,身子一抽
一抽,嘴里只發得出兩個字:“孩子…孩子…”
這兩個字,像是一把匕首劃開玉淵的身體,割得她血肉模糊,內心絞痛。
她千想萬想,千算萬算,唯獨沒有想到臨了臨了,會讓二姐走了這么一條死胡同。
倘若時間倒回,她…她…
想到這里,玉淵肝腸寸斷,還未開口,大顆大顆的眼淚已經掉出來。
最后,她終是點了點頭。
張虛懷當下高喊道:“來人,扶二小姐起來,再喂些參湯,喂完后,切一片新鮮的參片含在她的舌下,去把溫郎中叫進來;阿淵,準備行針。”
喊完,他低下頭,眼神溫柔。
“二小姐,一會我和阿淵,溫郎中同時幫你行針,這針能產生一股巨大的勁,你借著這股勁,一鼓作氣把孩子生下來。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當初不肯把孩子打掉,也是想讓他來這世間走一遭,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你聽明白了嗎?”
謝玉湖眨了下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
的笑,然后眼珠子一轉,看向玉淵。
玉淵蹲下去,把臉湊近了,一字一句從牙齒里咬出來:“你什么都不要說,等把孩子生下來,咱們姐妹有的是時間說話,你要堅持住!”
謝玉湖又眨了下眼睛,唇一啟一合,無聲說了兩個字:“謝謝!”
“參湯來了!”
“參片來了!”
片刻后,張虛懷,高玉淵,溫郎中對視一眼,手里的針同時扎向幾個穴位。
謝玉湖猛的睜開眼睛,只覺得排山倒海的潮水向著身下涌去。
她深吸口氣,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迸發出驚人的一聲吼--
啊…啊…啊!!
緊接著,三針又同時落下…
啊…啊…啊!!
十一月十二戊時二刻六分,高府上空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