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什么難推論的,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合周的謀劃。
天衣無縫也是真的。
一直在兩個世子之間取舍不定,幾乎要陷入險境的潘二姑娘因合周之計才得以暫避鋒芒。另一方面,又幫無憂解了大公主眼前的煩惱,然后一步步送她來見母親,讓她知道,她沒有他只能寸步難行。
于是,合周借這位潘二姑娘之口問出的問題的答案,她真的是只能三思而后答
她抬眸望向室中掛毯上的大大禪字,“這個現在就要做決定,還為時過早,兩者皆是”
潘二姑娘低下頭,并不掩飾地琢磨著她話中的意思,指尖慢慢摩挲在杯沿處,一圈又一圈,“多謝女差據實相告,原本就是很難的選擇,可能佛經讀得多就會看得透也不一定,女差說呢”
無憂想,那是什么合周能勸動這位二姑娘暫時遁入空門的絕佳說辭。轉眼一笑,自己總是棋慢合周一步,答案早已不言而喻。就是剛剛自己說過的話。道理都是統一的,只在于如何運用。
這位潘家二姑娘雖然這樣枯萎身謝禮,悲情入空門,卻并不會真的就此成為那一雙世子的前塵,反而會讓那種更痛的思念橫穿王府直抵這十里庵堂。
這位姑娘是個聰明人,如此一來,不僅會讓世子更加瘋狂還會避過潘府大夫人的打擊,以及隨時有可能被指婚的命運,這是她不得不走的路。如果實在無路可走時,亦可稱其為一條好路。
想明白這一切的無憂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等待合周接下來的安排,那該是讓她們母女相見。
這位潘二姑娘也果然善解人意,向身邊的婢子使了個眼色,那婢子走到對面掛禪字的掛毯下面,輕輕說著,“這掛毯是隔壁禪房師太一針一線繡的。”
這樣的話說起來,沒頭沒腦,無憂卻認真頜首。只因知道二姑娘是要引出合周的辦法來。
無憂微斜目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邊的王府的婢子,舉起茶盞掩下面上的震動,原來母親就住在這面墻壁之后。
惡人當了,險也冒了,一步步地走到了這個她萬分企盼的時刻,卻只能眼巴巴望著這面墻壁。她心有不甘。
她以這樣的不甘眼神看向二姑娘時,眼中的疑問得到解答,原來,母親是聽得到這屋中所有的對話。世事真是神奇,十里庵堂是國庵,卻有著這樣一面并不隔音的墻壁。
潘二姑娘看了一眼無憂身后的婢子,意思是想將她支出,無憂微不可見的搖頭,要想圖謀日后的再見,必得要先耐下這一時的痛楚,她坐在這面向掛毯的座位之上,一瞬心思齊整,一瞬又想要發狂,不管不顧先生見了母親再說。
直到一切混亂戛然而止,才真正想起機會得來不易。她有太多的話要說給母親聽,她們雖然在劫難中留下命來,卻早已給那劫難種下太多打不開的結,無憂怕母親會陷入那死結中,整日痛苦難耐,如果是那樣又與有尖刀橫插在心上何異,“對于養育我成人的母親說抱歉時仍深深感到愧疚。女兒無能解救母親”
潘二姑娘澄澈的目光中映出無憂一雙眼睛淚水滿溢的模樣,無憂向天望狠狠瞪回那淚水,“唯愿母親能保重身體,看輕世事,憂兒過得很好,又得大公主提攜,留在身邊,授以技藝。賢兒也得了恩赦”
二姑娘一直很配合地保持著忘向無憂的視線,這樣從旁觀者的角度看,就像是無憂這話是說給她聽的,她也在聽。之間,有一下有一下沒一下的點在釉杯沿外,又似乎是聽得已經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