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棋目光飄向那一身白衣頭發被風打得四散亂飄的瘋癲女子,她還這樣年輕。
她說完這番話,在場的侍衛,差點連刀都要握不住了,只因,那大概是所有人聽過的最最錐心的詰問之詞,就像它能輕易戳進人心間,在退出時又帶出血肉來。
國舅怒向兩邊道,“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把她拉出去,拉出去”
云著皺了皺眉手上的刀,緊緊下壓那脆弱皮肉,“父親此時,要好好向兒子學習使刀才是,哪里會有閑心去管別的事”然后,他伸出手指了指,那只著單薄衣衫的女子,“這府中有太多人不知我與她的關系,今后不用別有用心之人在幫我隱瞞什么,我就是那瘋女人的兒子,我并不是現今國舅夫人親生。”再移回目光看了國舅一眼,“父親是因為母親身上被火燒傷了難看,才不要她的嗎她曾為了救你,連命都不想要,她可真是傻,她不能相信你會那樣對她,所以不能接受這一切的她,就只能將她自己逼瘋了,那樣,她就可以永遠忘記,忘記關于你的一切,忘記她的楚郎是那樣的人。”
府院之中,微風輕襲,一派熱鬧的場景之下,有著最讓人心寒的秘密往事云著手上的劍定定不動,似乎已經隨時光凝滯,藍色的錦袍襯著平淡找不到情緒的臉,像是畫像一般,只是靜靜垂掛在塵世間。眉眼之上,唯在經風時才讓人感覺出他在輕輕合睫,卻能讓人感覺出,生在那些字句的空隙中的的輕細顫抖。
要恨一個,在這世上同樣親重的人,會何其痛苦,他的父親從前不知,今后也不會想知道。
云著不知道在最后時刻,要拿這個他痛恨的入骨的父親怎么辦這樣的事,連在是諸子百家中也找不到最合理的答案,他從前讀很多書,晝夜不停,只是為了找出那樣的辦法,讓一切重回從前,但沒有用,沒有人教給他那樣的辦法。他的父親,仍在一如既往,甚至想方設法要毒死他的母親,借以擺脫他最后的陰影。
他抬起頭,白云如山重壓進目中,許多年前,他也曾想過,似乎還可以用這樣的辦法,比如能取世上一切珍寶,無所不能的嗜血殺戮,或許可解他一生中的悲苦于是,他苦練武藝,想要得到父親的認可,然后,讓他與母親重歸舊日歡好,那樣的愿望,于他如鹽,日復一日,不可或缺。
然后,越是長大,越是弄明白,一切終究無濟于事,他看清楚這一切,感到生命的殘忍,上天將他帶到世上,然后,推他入深澗入險灘。
現世,精彩話本之中,每每,在描寫這樣殘忍時刻時,總會有天兵神將力挽狂瀾,也會有天仙化人,扶大廈于將傾,可他的痛苦里,沒有出現這些將他挽救。
就在這樣的時刻,天氣還是如常清淡,并無黑云壓城的眾神盛怒,連常常在話本中被引用的狂風大作,也沒有一點跡象,晴朗的天空之下,他像一只跳梁小丑,像這樣發泄過怒氣,然后讓一切重歸正常。
他今天故意穿了藍袍,那是聽從前服侍母親的婢子說,母親喜歡這樣的顏色,而他既然要向父親宣戰,就不能再讓父親重新成為母親的威脅。
那樣的辦法,只也只有一個,將要送入國舅脖頸中的劍尖,在目光之下,閃出刺目的瞬光,他只要將手里的硬鐵送入血肉之中,一切就會馬上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