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進石站在窗前,頭也未曾回過來,好似沒聽到她的痛罵,反而自言自語的道:“這窗子關不緊了,明日要記得找木匠前來修一下才成。”
黃金綿發狂的沖到他面前,伸手抓了他的衣襟罵道:“你聽到了沒有,我在罵你是懦夫,是蠢豬。”
方進石使力掰開她的手,整理了一下衣襟道:“你罵就罵了,我不會和你吵的。”
黃金綿怒了道:“你為何不和我吵”
方進石道:“你自己不痛快,我何必要讓你擾的也不痛快了,對我有何好處”
黃金綿猛然愣住,定了一下,伸手拿了身邊桌子上的那首詞,狂怒的將它撕成粉碎,氣惱的丟在地上,又一腳把凳子踢翻,怒道:“是了,全天下就我一人不痛快,我快要瘋掉了,連找個人和我吵吵架都沒有。”
她罵完了,最終一下子蹲在地上,許久沒有什么動靜。
方進石心里可憐起她來了,雖然她鐘情的是秀王趙子偁,雖然她這么痛罵著方進石,可是她絕對是一個性情中人,和梁翠容的沉穩大氣,云奴兒的媚眼如絲,完全是相反的類型,她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都會從表面顯露出來,從不作假。
他走到桌前,用火折子去點燃了燭臺,火光剛剛點起,黃金綿忽地從地上站起,沖到桌前揮臂將燭臺打翻,燭臺從桌面上落到地上,頓時熄滅。
在這短短的光亮時間中,方進石已然看到她淚流滿面,他撓撓頭皮,想要上前安慰兩句,一時詞窮,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
黃金綿打翻燭臺,是不想讓他看到在哭,也許今日對她來說,是個值得記念的日子,這日子或者和趙子偁有關,才讓她脾氣變得忽然狂燥,終是管不住自己。
方進石站在那里很久,雖然不怕別人說孤男寡女黑暗獨處一室,可是想著前面李師師等人還在等他,總是不能太久不回去,他嘆了口氣,慢慢走到門口,推開房門,回頭說了句:“我走了。”
方進石慢慢走到院中,聽到身后黃金綿叫了聲:“等一下。”
他轉過身來,房中雖然沒有燈火,可依稀可辨黃金綿依在門前,方進石沒有說話,在等黃金綿開口。
黃金綿遲了一下才道:“你來找我,可有什么事么”她終還是想到方進石無事不登三寶殿,來尋她定是有事了,方進石僵笑了一下道:“沒什么事,只是路過來看看你。”
黃金綿卻不信他的話,盡量用平淡的語氣道:“你說吧。”
方進石只好道:“前面來了位重要的客人,想聽聽你彈的琴,不過算了。”
黃金綿道:“既是重要的客人,怎能讓人家失望而回,有你那個小妾在,你還要找我,我怎能不去”
方進石道:“今晚你心情欠佳,還是改日吧。”
黃金綿道:“你先回去多留客人片刻,我洗一下臉就過來,你放心好了。”
方進石想要再說什么,又覺得堅持不讓她去彈這個琴又不給她面子,他轉身離開這西院,到了前庭正房中,云奴兒看他一個人回來,悄聲問:“怎么沒請到么”
方進石低聲道:“她一會兒過來。”他又面帶著微笑向李師師道:“師師姑娘久等了,撫琴者很快就來,實在抱歉的很。”
梁紅玉起身道:“夜色已深,久留總是不便,不如改日你親自帶上那位姑娘向師師求教了。”
韓世忠也道:“還是改日再聽琴了,聽了一個晚上了,已夠了。”他是個粗人,卻難得這么耐心的陪著梁紅玉李師師做了這雅事,實屬是愛妻心實。
方進石微一沉吟就道:“也好,來日方長吧。”他想著黃金綿就算是前來彈琴,可能心情激蕩未平,水平也會大打折扣,還是算了。
韓世忠和方進石客套幾句,方進石送他們前去門口,待到那高大的照壁前時,聽到身后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幾位不是要聽撫琴么,怎地這么快就走了。”
幾人轉過頭來,只見屋檐挑著的不太亮的燈籠下,院子的一棵樹下一個女人抱著琴站在那里,正是黃金綿。
方進石只好道:“幾位客人有要事,只能等下次了。”
黃金綿走近幾步,到了院中的石桌前,把手中的琴放在石桌上道:“十三弦,久不彈,客人請自便了。”原來她抱來的并非是琴,而是十三根弦的古箏。
她說了請客人自便,就是讓客人不用理她了,黃金綿坐下來,按了古箏的岳山,彈出頭一個音符出來。
此時她坐在燈火輝煌處,臉上一片平靜,火光照耀在她的面上,從側面看,是一位秀麗美貌的女子,她從未在別人面前展示過箏藝,此時彈了起來,聲音開始平緩,漸漸驟急,便如算盤珠子丟落在盤子中的那種聲響,又似乎是一人一騎,獨自走在空曠的天地間,馬鈴聲脆響,悅耳動聽,她的手指越來越快,后面就如萬馬千軍交戰,箏弦之上發出金鐵之聲。,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