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進石保險起見,先去大門處摸索著拉開門閂,打開大門放高寵柳如眉向人進來。
崔溫玉又點了走廊下面的一個燭火,院中更加明亮了些,他竟然穿了一身讀書人的儒衫,戴了一頂官紳讀書人喜歡的平式幞頭帽子,再也不是街頭殺豬賣肉的屠夫模樣。
崔溫玉拱了拱手向眾人道:“想不到平日少見人蹤的小小寒舍,今天晚上一下子蒞臨這許多上賓,實在是蓬蓽生輝。”他不僅衣著上變的斯文了,連說話都文采斐然,一開口就讓人覺得此人必定腹中是有些墨水的。
眾人都是跟著方進石來的,都一齊看著他,方進石越眾而出,也向他拱了拱手:“崔兄弟,我們又見面了,可還記得我么?”他學不會這種文縐縐的說話方式,肚子里的文化終歸有限,崔溫玉滿目含笑,點頭道:“若是沒記錯,此次與兄臺已是三番謀面,兄臺玉樹臨風,龍章鳳姿,天質自然,正爾在群形之中,便自知非常之器,吾自當印象深刻,怎么會不記得。”
他這一席話大見文采,方進石聽得直皺眉頭,自己見到的讀書人也多了,黃金綿也是讀了許多書的,可是也沒有像這人一樣,說話文化詞匯這么豐富,一句簡單的夸人也這么精彩紛呈。
這個崔溫玉上次在羅老虎家見到時,一身僧人裝扮,說話又直又難聽,差點讓羅老虎打了一頓,可是今晚所見,還是那個人,變得出口成章說話儒雅有度,簡直有點讓方進石不大敢相信是同一個人了。
方進石連忙道:“不敢當,崔兄弟真是個雅人,像我這等沒讀過書的粗鄙人,都有些接不上話了。”
崔溫玉笑笑,神情間好像獲得了某種勝利一樣,又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不知尊駕尊姓大名,還望告知。”
方進石道:“我姓方,名方進石,進出的進,石頭的石。”
崔溫玉點點頭:“進退得宜之進,他山之石之石,在下記得了,不知表字是……”
他們兩個說的同樣是那兩個字,可是文化境界就不可同日而語了,方進石臉上有些冒汗,趕忙道:“沒有字,我只不過是個追著蠅頭小利的商賈,只有一個大名。”
“金多眾中為上客,夜夜算緡眠獨遲。”崔溫玉出口成章信手吟來,吟了這句詩后接著道,“在下姓崔,名溫玉,表字瑾瑜,出于博陵崔氏第三房,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杜工部詩酒中八仙歌中的宗之就是先祖,只不過在下長相丑陋,丟了先祖的臉。”
方進石此時恨不得黃二姐黃金綿就在當前,好好回敬這個崔溫玉幾句詩文,只可惜他自己腹中空空,啥也不會,柳如眉看他應付不來,想要幫他,無奈自己文采也是平平,高寵就更不用說了。
“年年逐利西復東,姓名不在縣籍中。”崔念奴再也看不下去了,挺身上來也念了一句詩,“你不也是殺豬的屠夫一個,還遠遠不如人家方公子呢,和人家說話就不能好言好語,賣弄的什么詩文。”
方進石也沒想到她會幫自己說話,回頭向她笑了笑,崔念奴卻是臉如寒霜,面無表情,眼神看也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