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低著頭,輕嗅著盞中的清幽茶湯,仿佛那里藏有顏如玉一般,癡迷了進去。
吳廷祚雖和范質不是一路人,卻因是政事堂內的新人,一直報紙著沉默不語的狀態。
李筠張了張嘴,見諸位相公無人搭腔,他猶豫了片刻,最后,也只得把到了嘴邊的話,強行又咽了回去。
魏仁浦沒理會范質的假客套,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了李中易身上。
此前,魏仁浦倒是與李中易合作過幾次,配合尚算默契。只是,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的李中易挾蓋世軍功,強勢登入政事堂,腫么說咧,應該是氣勢已成,羽翼尚未豐滿吧
身為老牌的相公,魏仁浦從未立過任何大功,卻穩居于宰相之位。
有人說他是運氣賊好,也有人說他擅長裝聾作啞,更有人罵他是老狐貍
樹人之下,億萬人之上的宰相,總會做些得罪人的事情,背上負有罵名,魏仁浦其實壓根就沒當一會事兒。
怎么可能讓所有人都喜歡你呢做不到嘛
議事廳內冷了場,早在王溥的意料之中,誰會缺心眼的主動招惹范質
陛下最信范質,皇后娘娘也信得過范質,至于皇太子嘛,倒好象是和李中易這個暴發戶比較親近。
王溥上次被貶出政事堂,其實就是和范質掰手腕,卻大敗的結果。
這一次,王溥能夠卷土重來,其實是借了陛下想要平衡政事堂內權力的東風。
這個道理,不僅王溥懂,魏仁浦明白,李中易自然也是很清楚滴。
既然王溥和范質是死對頭,遲早要為了權勢,展開爭奪,旁人又何苦攪和進去呢
只是,這么一來,沒了捧哏之人,議事廳內,徹徹底底的冷了場面。
相公們都沒發話,立在后排的楊炯,連開腔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干著急。
李筠畢竟心思淺薄,他等了半天,終于忍不住開口說話,“一共七位相公,每日兩相。輪值如何”
魏仁浦暗自好笑,這個李筠,真真是沉不住氣。一日只兩相值守,豈不是把首相給架空了
范質怎么可能答應這么弱智的提議呢
李中易沒說話。卻抬眼看向楊炯,楊炯踮起腳尖,定神一看,敢情是這位爺的茶湯已盡,叫他去續水。
得了,相公們議的都是大事,議事廳內除了楊炯之外,并無任何下人伺候在側。這等端茶續水的工作,只能由他來完成。
楊炯捏著鼻子,主動替李中易續了茶水,嘴上不好說啥,心里卻十分郁悶。范相公蓄勢的當口,李中易卻偏要續茶水,雖然沒說話,這動作卻十分敗興。
啥叫無欲則剛李中易如今的狀態便是
政事堂內諸位相公之中,有兵權的,上陣殺過敵的。除了遠在南方的開平郡王李瓊之外,就是昭義軍節度使李筠。
李中易以前手握天下第一強軍,威名赫赫。戰功卓著,如今在這開封城內,也只能指揮一些老弱病殘的廂軍罷了。
朝廷重新編練的禁軍,和一直打雜做生意,很少訓練的廂軍,有如天壤之別,簡直沒法子相提并論。
范質其實壓根就沒打算,有人會捧他的哏,他雖是深得今上信賴的首相。卻不敢以收服宰相為己任。
只要門生故舊,遍及朝中各個要津。說話能夠一言九鼎,范質也就心滿意足了。
“無咎相公。你意如何”范質親身經歷過今上恐嚇李中易的那一幕,有心試探一下成效,就故意把這位小李相公,給提溜了出來。
李中易拱了拱手,并未起身,淡淡的說“諸位相公決之,在下無有異議。”
政事堂內的渾水,李中易遲早要趟一趟,但絕對不是現在的這個敏感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