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一人之錯,便由他一人承擔,答應姬無朝一個條件,算是彌補吧。
反正,他剩下的時日都是向上天借來的,這病,誰都不知道什么時候發作,可一旦發作,便會要人命。先前他還想抓住最后的幾年,把能給的都給了宋悅,卻沒想到,他的時日早就到了盡頭,連老天都看不過去,將他們岔開了。
這樣,也好。
等到今天燕國之事了結,他便將手頭上的事全權交與陳耿,獨自一人走完最后一程。
若葬
就葬在燕都那座望子山吧。從望子山的山頭,可以俯瞰燕都全景,那是唯一一個能看到宋悅,而又不打擾她的地方。
打算完一切之后,司空彥反而平靜下來。宋悅留了他一同用膳,他也不推脫,讓宮女上些好酒好菜。
宋悅卻有些擔心“公子,你身體還病著,這烈酒還是少喝些吧。”
她想把酒杯從他手中奪下,柔軟的指尖輕輕搭在他的手指上。司空彥垂眸看著那根根白凈的指頭,忽然想起他與宋悅初見于醉花樓時的情形,嘴角輕輕牽了一下“無礙。”
“這還叫無礙”宋悅眉頭一豎,站起身就把他手里的杯子給搶了過來,一口仰頭喝下,擦了擦嘴。
烈酒灼喉,直燒到了胃里,連她都有點受不住,更何況他這病美人兒。鬼知道司空彥怎么這么不懂得愛惜身體,真是。
司空彥有些愕然地看著她喝下烈酒。皇上今天所表露的率性自然,無形間仿佛與他拉近了一層距離,讓他卸下所有防備,不由得喃喃答道“皇上擺了好酒好菜,送我最后一程,我高興,喝些無妨。”
“最后一程”宋悅倒吸一口涼氣,停了筷子。
“大夫說,我最多活不過三日,若是明日我還在這世間,或許還能準備準備喪葬。”司空彥見她神色有變,輕嘆一口氣,淡淡說道,“皇上設宴款待之恩,我銘記在心。這時候還是莫說沉重的話題,陪我一醉方休可好”
他很少對一個人袒露心扉,就算宋悅也沒有。
直到人生的最后一刻,他才猛然醒悟,如若有人能傾聽他的聲音,他也不會如此孤獨。
可已經遲了。
他的身體,趕不回去,也不想讓宋悅知道這個消息。如今,陪在他身邊的,竟是他一直以來看不起的燕國皇帝,姬無朝。
意外的,他現在已經不討厭他了,甚至有幾分欣賞讓他陪著自己走過人生最后一程,也不算太差。
司空彥嘴角緩緩露出一抹柔和的笑,純凈得不摻任何雜質,在她的驚呼下,他搶走了酒壺,對著壺嘴喝了個干凈,任那酒意上腦,讓他眼前變得模糊。
他分明在笑,眼里卻氤氳一片。
桌前杯盤狼藉,司空彥顯然是不太能喝的,慢慢醉倒在桌上,口里吐著模糊不清的字句。宋悅掃了一眼大殿上伺候著的幾個宮女,讓她們安靜退下,一時間,除了燭臺搖晃的燈影,寶殿一片空寂。
“分明不會喝酒,還硬要逞能,喝不傻你”宋悅看著他安睡的恬靜模樣,總有點牙癢癢,伸出根指頭在他額頭上重重點了一下,“這讓朕怎么辦,把陳耿叫來背你回去見你這模樣,那小狗崽子怕不是要把朕給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