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高如程墨,被玄司北下意識的一掌,震得后退幾步,才穩住了身形。
沈青城心下一突,大呼道“尊主,您不能這樣一走了之就算忘了長老的囑托,忘了子民們的期望,就算只是為了宋姑娘,您也不能去啊您這一去,她不就白費一條”
“命”字還沒說出口,面前白影一閃,玄司北便站在了他面前,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冰冷,同時一根手指正壓在他的喉頭處,微微用力。
只要他想,隨時可以殺人。
沈青城面色陡然白了幾分,心知尊主為了宋姑娘能六親不認,連忙收回了剛才的話,換了種容易接受的說法,絕口不提宋悅的死“宋姑娘對尊主一片苦心,尊主不該辜負才對。”
玄司北周身的殺意這才淡了幾分。他輕輕斂目,喝退所有人,又繼續走向山崖。
這次,雙眸依然沒有焦距,周身繚繞著絕望的陰郁,面色依然是無血色的蒼白,如同游魂一般,每一步都沉重而緩慢,卻無聲無息。
但沈青城的話,他聽進去了。
他要趁著他手中還攥有權,為她在陰間鋪平道路,就算找不到尸體,也應立個衣冠冢。還有他所肩負的那些責任和期盼如果就這么撂下的話,地下的宋悅會對他失望至極吧她所說的一切,是為讓他給那些幸存的楚國人一個安穩的環境,也是為了燕國的安定,她的遺愿他幫她完成。
他改變計劃了。
不能把百姓牽扯進去,那就宮變吧,只把那個真正與他們有血海深仇的始作俑者拉下位。等他坐上皇位,用燕帝的身份立旨,安頓好楚國遺民,讓他們能活在陽光下,了結此事,便隨她去。
只殺姬無朝一個就好所有的恨意,只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只要殺了他,他的子民的怨恨便能平息,此事便能了結。
“你們都退下。”他冷冷揮推了所有下屬。
沈青城和程墨對視一眼,便帶著黑衣人慢慢退出了竹林,直到消失不見。夜晚的寒氣很重,連成片的竹葉在他身后,被夜色籠罩,冰冷而無一絲人氣,仿佛整個天地都只剩下他一人。
玄司北緩步走到崖前三步的位置,輕輕垂眸,掩蓋所有情緒“宋悅,你好殘忍”
微風拂過他的面頰,揚起了綢緞般的黑發,他卻無知無覺。此時所有下屬都退下,他才敢將人前不敢露出的恐慌與悲哀一點點的發泄出來。
身體仿佛不是自己的了,用不出一點力氣,只有嗓子能發出嘶啞的聲音,郁氣堵在喉頭,仿佛下一刻就會哽咽著死去,但他已經不在意了。
“為什么要在我做錯事時,露出那樣溫柔的表情”
“為什么,要在我燃起希望時,親自把它狠狠打碎”
空空蕩蕩的山崖,沒有回音。他沉重咽下心頭滋生的苦澀,眼眸一片濃重得化不開的黑暗,身體失力,不知何時,雙腿沒了知覺,緩緩跪坐下去。
“就算你仍然不喜歡我,至少也不會露出那樣厭惡的表情,就算只是假裝的也好,就算是騙我,求你騙我一輩子好不好”
沾血的手掌重重按在地面,根根修長的手指一點點攥起,不知覺,已經用力將一片巖石生生抓裂,扣進了泥土之中。
只是,再也沒有人回答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