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滴媽呀!
我好端端的在監獄里待著,吃得好穿得暖,再有個五六年,差不多也該出去了。雖然和社會脫節許久,但憑借自己這個腦子,照樣混得風生水起。
怎么就……怎么就死了呢??
劉曉慧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跟隨牛頭馬面走過的黃泉路,但眼前這座奈何橋,自己走還是不走?
不走……可從未聽說黃泉路還能回頭走的。
可過橋……要怎么過?
劉曉慧的目光向橋下望去,忍不住渾身打了好幾個寒顫。
忘川河,血色中夾雜著令人作嘔的黃濁,河水中有數不清的丑陋蟲蛇,張嘴噴出腥臭的氣息,籠罩住整座奈何橋。它就在我腳下翻騰、哀鳴、咆哮,隱約可見無數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掙扎著伸出白骨嶙峋的手臂,想要到橋上來,把過橋的新鬼抓下去與他們為伴。
這……想要投個胎都這么難?
一路上,牛頭馬面偶爾吐露的只言片語,已經讓劉曉慧知道了這個投胎的大概流程。走過黃泉路,穿過奈何橋,三生石下見前世,再喝下一碗孟婆湯,再后面才能到閻王殿經過審判,進入六道輪回之中。
可現在看來,連奈何橋都不是隨便過的。一旦被這些忘川河中的鬼怪抓下河去,那就是永墮輪回,萬世不得解脫。
既然已經死了,當然想好好重新投個胎,哪怕是這輩子沒當好人,下輩子做個畜生也行啊,俗話說當牛做馬嘛,好好努力一下,爭取下下輩子能有個好的福報。
要是永墮輪回,那可就徹底完了!
劉曉慧在奈何橋頭站了很長時間,心中各種糾結,終于還是咬著牙向對面邁出腳步。
一時間,忘川河中的鬼怪蟲蛇更加狂暴混亂,劉曉慧竭力躲避,在橋上奔跑跳躍,像是一只正在被天敵捕獵的青蛙。
人力有時而窮,鬼也一樣。
劉曉慧終于還是沒能避開那一雙雙勾魂的鬼爪,被一只不知何處而來的爪子緊緊抓住了腳踝。
可是,還沒等她驚呼出聲,便有一個玄奧繁復的印記從奈何橋的青石板上浮現出來,瞬息間凝成一張陌生的老婆婆的臉。老婆婆向劉曉慧溫和一笑,隨即撲向她腳踝上的鬼爪,那些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的束縛,在這一撲之下,便即化作虛無,仿佛從來也不曾出現過。
是……她?
婆婆笑臉散去的一剎那,忽然有一段記憶涌上心頭。那是近四十年前,劉曉慧還在讀小學的時候,響應學校號召學雷鋒,當時年幼的劉曉慧也是心存陽光的少女,尚有一股執拗的勁頭,沒有像同學那般敷衍了事,更沒有把不想過馬路的老太太強行扶過去……剛才那個老婆婆,就是她曾經幫助過的人。雖然只是滴水之恩,卻成了今日奈何橋上護身的符咒。
路還在繼續,橋尚未過半。
忘川河水中鬼哭魂嘯,越來越多的猙獰鬼怪撲上前來,甚至可以喚起陣陣凄厲的陰風,要將劉曉慧吹落橋下,永墮輪回。
是他?
是她!
是他們!!
然而,奈何橋上的符咒也接連浮現亮起,一張張似曾相識的笑臉,無聲地訴說著令人溫暖的感激,將一次次危機化解于無形。
劉曉慧記得,那是她十三歲那年,幫村里的小伙伴拾過柴火。
劉曉慧記得,那是她十七歲那年,幫鄰居的大娘收過莊稼。
劉曉慧記得,那是她二十二歲那年,她剛剛走出從小生長的山村,到大都市里去打工討生活,也因此結識了那個原以為可以廝守終生的男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