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角的亭子正處于陰影中,雖說只是一座井亭,又都是滑腳的青苔,但是小四童鞋也不嫌棄了。麻利的系好了袍擺,雙臂環膝坐在了一看起來廢棄的木桶上,默默的掉著眼淚。
自打他離開后宮,被挪到阿哥所居住。嬤嬤就經常提醒他是個男子漢了,男子漢流血流汗不流淚,哭是軟弱的行為。
可是他真的忍得很辛苦,他好想似其他兄弟那般受了委屈就抱著額娘哭一場,好想趴在額娘那香香的懷抱里吐吐苦水,而不是整日板著一張棺材臉裝冷酷。
吧嗒吧嗒的淚珠掉在落滿了灰塵的木桶上。留下了一個很難看的痕跡,而他那還很稚氣的臉上也留下了兩條彎彎的淚痕,擔心被人瞧見了笑話的小四童鞋,有些狼狽的想要打水洗臉,卻發現他連那簡單的轆轤都控制不好,打上來的水還不到一個桶底。
就在他覺得整個世界都拋棄了他的時候,那個曾經被他野蠻對待過的小宮女,穿著一襲皺巴巴、臟兮兮的袍子,端著一個空著的銅盆來到了井亭。
“是你,難不成又被你師傅責罰了”小宮女看見他先是一愣,隨即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自顧自的打了小半盆清水,拿出了隨身的繡花帕子沾著水擦拭著他臉上的淚痕,那柔柔的觸感,讓小四童鞋至今難以忘懷。
小宮女見他并不答話,也沒有露出生氣的神情,細心的替他擦拭干凈了手臉,不但沒有離開,反而就這樣席地坐在了他身邊,和她講述她那有些倒霉的進宮經歷。
她告訴他她叫吳碧蓮,家里是內務府的包衣,家中除了她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她為了給哥哥騰出地方成親,又想著能掙些銀錢幫補家里,這才來了宮里做活。
不過宮里的人對她不好,她明明很乖巧的跟著嬤嬤學梳頭。
可是卻突然被人打發到了這個不長草的地方來守院子,雖說沒有什么活計,也不會沖撞到貴人獲罪,但是卻得不到主子給的賞錢,讓她沒辦法替家里的小侄子買細棉布做小衣裳。
小四童鞋看著才一點點大的吳碧蓮這般為家里著想,感動的一塌糊涂,卻虎著一張小臉裝深沉。
不過那小宮女就不嫌棄他,反而拉著他就進了旁邊的耳房,從斑駁雕漆的松木炕柜里,找出了一個很破很破的食盒拿了出來。
小四童鞋嫌棄的看著那小宮女把破爛當成寶的動作,正想開口教訓兩句,便瞧見那小宮女白嫩嫩的小手捧著幾塊裹著糯米紙的杏仁糖送到了他的眼前。
“給你,這是我之前攢下來的,不臟的”小宮女的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眼神仍然清澈明亮,讓小四童鞋大為感動的把本不喜歡吃的糖果丟在了嘴里,同時還不忘塞了一顆在那小宮女微啟的小嘴里。
“你對我真好”小宮女嘴里含著杏仁糖,有些含糊的說道。
小四童鞋只覺得這小女孩有些傻,明明是她自己的東西。他不過就是順手喂給她吃了,怎么就好了呢
不過不得不承認,這種感覺蠻不賴的小四童鞋心里也挺喜歡看到小宮女那近乎于崇拜的天真眼神。
天色漸暗,小宮女從阿哥所的膳房取回了她的份例晚飯。只有簡簡單單的一碗粗米飯和一碗飄著白菜葉的湯,連點油星也沒有,可是就這樣簡單的一頓飯,小四童鞋卻吃得很香,只是那米飯有些拉嗓子。讓他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