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應了句,扭頭看著蹙著眉頭的爾芙,略顯拘束的搓著手,解釋道“額娘早些年傷了眼睛,現在一見光就會流淚,所以我只好將窗子都用布遮起來了。”說完,她便絲毫不受眼前昏暗光線影響地快步走到了炕頭邊,利落地從婦人的身邊,摸出了一枚針腳細密的眼罩,扣在了那婦人的臉上,這才踹了腳上穿著的鞋子,爬上炕,撩開了窗前擋著的簾子。
此時,爾芙才終于看清了炕上婦人的真容。
木蘇里氏,這個瑤琴說過的明艷女子,此時早就蒼老得如同老嫗一般,據說是艷若桃花的鵝蛋臉,卻雙頰凹陷得突出了顴骨,配合著能夾死蒼蠅的抬頭紋和深深蹙著的眉心,以及如枯樹皮一般的瘦成雞爪子樣的雙手,簡直就如同爾芙小時候看過的那些童話故事里的古怪巫婆一般。
不過就算如此,就算她已經不再美麗,卻仍然穿戴整齊,顯然百合將她照料得很是仔細,她那頭花白的長發,服帖地挽在腦后,簪著一支看不清材質的木簪子,上身披著一件孔雀綠色的對襟褂子,下身搭著洗得已經泛白的被子,正面帶慈笑地盯著百合所在的方向。
這就是所有母親在看向自己子女的表情。
哪怕爾芙看不到她的眼睛,她也摸不準百合所在的方位,可是那慈愛的笑容,卻讓爾芙只一眼就感覺到了這對母女之間的厚重感情,正當爾芙打算上前一步,來一個自我介紹的時候,木蘇里氏開口了“你堂哥找你過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堂哥得罪了姐姐,所以希望我能幫著說和幾句,還答應我,只要我能勸著姐姐放過他這次,他就會請來盛京城里最好的大夫給您瞧病。”百合有些為難地看了眼爾芙,握緊了木蘇里氏的手,小小聲的答道。
那一眼,爾芙看到了她眼底的祈求,百合是不希望她開口的。
“那女人的孩子會見你
怕是她們都巴不得咱們快點死在這里,永永遠遠的都不要出現在你阿瑪跟前,那樣才好呢,也省得她郭絡羅氏的算計,有重見天日的那天”隨著百合的話音一落,木蘇里氏就是冷笑兩聲,如雞爪子般干瘦干瘦的手,抬手就拍在了膝頭,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句話。
“額娘,這都過去那么多年了,咱們不也是好好的,您就別再說那些事情了”百合忙扯了扯木蘇里氏的袖子,低聲勸解道,生怕額娘的幾句話就刺激了看起來很好騙的爾芙,難得有機會接觸到爾芙,這又是個心善的,她還指望著能借此機會,將額娘的眼睛治好,讓額娘能在有生之年,再次見到阿瑪,她也想要看看額娘嘴里那座恢弘壯麗的京城,她是堂堂朝堂重臣的女兒,她不甘心一輩子就這么窩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
好在爾芙不是原主,也不是個太過計較的人。
她是理解木蘇里氏和郭絡羅氏之間的這種解不開的仇怨,妻妾和睦共處,那只能是那些自大男人的幻想,在現實里,那絕對是不存在的,如果瑤琴所說的都是事實,那早在木蘇里氏回到京城前,她和郭絡羅氏的爭斗就已經徹底開始了,且必然是要斗個你死我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