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說越氣,四爺伸手將角幾上的細白瓷碟,摔在了陳氏眼前。
官窯出品的上好瓷碟,在碰觸到大青石地磚的剎那,碎成了一地大小不一的瓷片,切成橘子瓣形狀的鴨蛋,更是直接就蹦到了陳氏眼前。
不論貧富、貴賤,誰家婦人有孕都是件大事,下到最底層的仆婦有孕,也要吃些好的補補身子,更甭提爾芙這樣親王府上了玉牒的側福晉,所以別看莊上別院的規矩閑散,但是小生子掌管的小廚房規矩,卻是照樣搬了府里的規矩過來,一道吃食出自誰的手,那就要由這個人全程負責,哪怕是熱炒大菜這種可能需要其他人幫忙備料的吃食,那負責最后上灶的小生子,也要在下鍋前,細細檢查一遍食材,免得出現什么不該出現的東西混雜其中,弄得掌勺的小生子平白擔上錯漏。
當然,一般旁人做的吃食,也送不到爾芙跟前來,就算是送過來的,也都是小生子在后面檢查過的,今個兒是事有意外,爾芙這邊叫飯叫的急,小生子自己個兒忙不過來,瑤琴又淋雨病著,他這才找了陳氏這個比較本分的廚娘幫忙,卻沒有想到就這么出現了意外。
按下默默懊悔的小生子暫且不提,被問到頭上的陳氏聞言,先是一怔,隨即茫然地搖了搖頭,磕磕絆絆的答道“這這奴婢并沒有瞧見旁人碰過。”
這是她第一次能做菜送到前面給主子們品嘗,她自然是各種小心,從頭到尾都用余光留意著做好的吃食,她真的沒有發現有人碰過做好的吃食,她在準備小菜的時候,也并沒有讓旁人摻和,全程親力親為,那叫一個用心賣力,她卻忽略了四爺話中提起的薄荷葉。
眼瞧著謀害主家的罪名就要落在自己個兒頭上,陳氏慌了。
別看陳氏模樣厚道、本分,說話畏首畏尾的,其實骨子里是個很剛強的人,她不到三十就喪夫守寡,夫家族中怕她守不住,更怕她將家里田產填補的娘家,想要奪回分到他們一房的田產,她為了能讓兒子不為生計發愁,繼續在學堂讀書,選擇了自賣自身,但是簽了賣身契的人,哪怕是贖身以后,也三代不能走科舉路,為了不牽連兒子,她竟然將兒子過繼給了家里頭的大伯子。
當真應了那句,人不可貌相。
慌亂的陳氏想著家里頭指望著她的兒子,自是不會輕易讓自己個兒擔上這么個罪名,她看著在地上滾了滾的鴨蛋,咬了咬牙,伸手將一瓣咸鴨蛋塞進了嘴里,細嚼慢咽起來,她并不是瘋了得想要毀滅證據,她只是想要看看這咸鴨蛋出了什么問題而已。
只有知道了問題出在哪里,她才能替自己個兒辯解。
事實證明,每一個廚子都有一條味覺靈敏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