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挲綠苔石,書此慰幽尋。
林黛玉輕聲念完,黃蔚先贊一聲,說“這個好我喜歡。”見黛玉眼睛看自己,黃蔚笑道“不費勁就能聽懂,如何不好而且谷口未斜日,數峰生夕陰,我只覺得這句最好,卻說不出究竟門道,又像是在哪里見過似的。”
黛玉想一想,道“或許是日落西山陰,眾草起寒色”言語及此,便觸起先前林如海辭官緣由,雖只跟自己說養病惜身,但以老父為人,豈不正合了“孤直”二字心中慨嘆,不由就出了一回神。直到忽聽見黃蔚嬉笑聲,方才驚醒,卻見她指著第三首笑道“林姐姐,方才我說的又要收回你看這個詞句,竟比林伯伯的還簡單明白說得又這般有趣。”
林黛玉忙凝神看去,贅著“望”字,乃是章望的一篇,其作
誰養山中云,館我云中寺。
山深云常潤,山戶須芒屨。
可憐云外人,過我一飯去。
黛玉一念,頓時贊道“果然好生灑脫。”又玩味兩遍,說“雖只六句,情境卻同時含了至大與至微。用字又生動,半絲兒不拘,尤其那個館字,竟怎生想來”
她這廂盛贊,不意突然有人接話,道“這首里一個養字與一個館字,用的最奇,正是父親得意之筆。林妹妹果然點出,可見詩家默契。”卻是章回從外頭踱進來。林黛玉、黃蔚見他來,連忙站起身相見。黃蔚年少心急,張口就問“哥哥不是在外頭跟父親叔伯們頑兒,怎的忽剌巴兒一下就跑我們跟前來了莫不成是作詩不成,怕了逃席來的”
章回大笑,道“教六妹妹說中,可不正是逃席出來的前頭作詩還好,這會子一群人開始跟著大和尚打機鋒,又有謝十六最擅兩廂里撩逗,看著興頭,一時再難停,我便趁機溜出來啦。不想就聽見你們念詩,可見我走得快,還有比我腳走得更快的。”說著在院中桌邊坐下,接了青苗遞來的茶吃了一口,一低頭,就見黛玉手下壓著的那張紙。雖看不分明,也能猜到便是前頭席間抄出來的詩詞,遂笑道“幸而只做了一篇,夾在長輩并兄弟們珠玉之間,也不曉得在妹妹們跟前充數不充數得過。”
黃蔚笑道“哥哥這話,倒像是非得跟我們要一聲好來的。剛巧抄出來的詩就你那一首沒看。果然不好,可別怪當面挑出來。”說著便催黛玉“林姐姐快念。”
黛玉不妨,抬頭見章回正不錯眼地看過來,頓時臉上微紅,所幸天光早暗,想來并不分明,連忙穩定心思,就湊著月色燭光將最后一首贅著“回”字的七絕念出來,乃是
楊柳池塘表里青,
魚兒偷眼畏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