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搖頭,嘆氣道“知子莫若父,朽木不可雕。看了這許多年,寶玉實在不像是能在八股舉業上用功的料子。你看他詩詞急才都有,拿出去也能唬人,偏正經文章連姊妹們都不見得能超出,可見本性如此啊。想我賈家至今從未有科舉上出身的,大概也就是氣數吧。”
王夫人急道“老爺講的什么話寶玉再不爭氣,分寸大禮總還知道。且也不是全不用功。先頭家學里,他也是一天天都認真去的。不過蓉哥兒媳婦沒了,她兄弟傷心又得病,在家吃藥休養,寶玉沒了同伴,這才荒疏了個把月;等秦家那孩子好了,自然還照舊回來讀書,一起上學。老爺怎能這會子就把話說死”
賈政見王夫人發急,自己心里也有些后悔,于是道“太太問的是。也是我被妹夫信上所言亂了心懷,想到寶玉處處不如,便著急喪氣起來。而且太太說的,其實在理。所謂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又有三人行必有我師。寶玉孩童心性,但凡做什么,總要有個人在前頭提攜帶領,或是有個人較勁兒比賽著,逗出他自家真正的興趣喜好來才罷。之前有秦家孩子伴著,他也確實比以往更肯用功些,正是這個道理。既這么,我倒有了一個主意林妹夫冬天上京,外甥女婿明春會試,必定是要跟隨他一起上京來的。到時他們兩個見了,有芝蘭珠玉在前,寶玉怕也能見賢思齊,轉一轉憊懶紈绔的脾性,也未可知。”
王夫人笑道“果然能如老爺說的,我也就此放心了。只盼著林妹夫一家子早些到達才好。”又問“林妹夫信上還說了什么先頭林家的女人們來請安,被老太太問外甥女的事,嘰嘰呱呱說了幾車子的話,竟硬是沒說到這件頂要緊的。老爺如今倒要跟我說說,別又落下錯過了什么好事情,我們不知道,也不能替妹夫歡喜。”
賈政笑道“妹夫信上說,親事雖定下,真正過禮還得等到明春會試之后。為的京城里同僚故舊多,事情也能辦得更加體面些。因此這會子暫時還不刻意往外宣揚。如海是個向來小心的,手下得用的人也都如此,倒未必是疏漏了。”
王夫人道“然則老太太那邊,這樣的大喜,總該稟告一聲。到底是老太太跟前養大的,珍寶眼珠子一樣地待,哪里能不告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