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回沖他笑笑,果然就著茶碗喝起來,卻只嘗了一口,便取過林如海并章望的茶碗,往里頭都兌了些熱水,方才捧給了兩人,一面說道“父親在家時吃的,口味都清淡,伯父不如也試試”
這邊林如海尚未及回答,章望已經笑罵起來“你也忒多事了。白讀這許多年書,連客隨主便四個字都不記得了這里是你伯父家,倒輪著你來槍手奪腳地做主。還不快給你伯伯磕頭道歉,說小子錯了”
他這邊說話,林如海一時卻也想起來原來章望自幼康健,向來少病,但偶然得病,就是大癥狀;故而從小時起,最怕吃藥不說,平素也難聞藥味兒。這涼茶雖甘甜,到底是用許多草藥煎湯熬煮,當年章望就不愛吃,總是背著外祖父外祖母,偷偷分給自己與黃幸兩個。只是不想幾十年過去,章望脾氣依然如此,就連章回也要替父親圜轉遮掩。林如海又是好笑,又是感慨,卻不防就這一岔神的工夫,章回已經依著章望言語深深躬下腰來。林如海忙扶起,笑道“仰之你就裝相吧。回兒還不是為了你的口刁虧你有臉說他。我只知道他是最知禮的。”一邊說,一邊就端過那兌了熱水的茶碗喝一口,道“果然是這樣更好喝些。”
章望見了,哈哈一笑,也拿了茶碗喝茶,又由章回伺候吃了兩塊冰鎮的蘋果、脆梨、西瓜,這才打他自家安心吃去。林如海也笑嘻嘻陪他又吃了些,這才問道“仰之這次來,洪蘼那邊定是要過去的”
章望道“這個自然。我想著最遲后日,必得要往那邊先走一遭。再有范桃生那邊,你也知道他是顧文凌夫人的四叔,跟程睿秋幾個是同科,先前與祖父也多少有些學問上的瓜葛。近日新出了個集子,蒙他有心,特意寫了帖子又送了我一套,請得空兒幫忙看一看。如今我人來了,自然那邊也少不了要登一回門。”
林如海笑道“這個范老爺子,倒能來事。從京里下來也算不上兩個月,居然書也出來了,名聲也比以前更響些。看這行事舉動,以后這揚州地界上,怕少不得張揚。”
章望道“他張揚怕什么到底不在其位。且廣陵書院跟明陽書院又不同,雜學旁收,講什么的都有,就張揚也是有限的。”
林如海點頭,笑道“學問上的事,我原本不如你。聽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只一條,真有什么,你可得幫我,替我打這個擂臺去。”說著頓一頓,見手里的茶已經吃完,遂讓丫鬟重新沏一碗茶,依舊兌上些熱水,接過來端在手里,也不忙喝,向章望繼續笑道“洪蘼孫女兒的大喜是六月初七,你們想來是要等過了三朝回門的”
不意章望卻搖頭,說“這倒不必。說到底只是族親,血緣畢竟遠些。且南京還有一頓喜酒等著,那個才是非去喝不可。”
林如海忙問是誰。章望笑道“是南京大嫂子娘家的侄子,泉州王肥王德富的長子王葳,定的好日子就是六月二十二。我們臨行前接到大阿哥書信,說王老將軍的話,要我們一定過去吃酒其實我們不去也罷,老人家惦記的實在就是我家那小子一個,有他到,也算我們心意啦。”
林如海頓時笑起來,說道“果然忠獻老伯爺喜歡回兒,先前我在南京就看到了。”因說“二月中我聽幸大嫂子說起時,兩家的日子還沒定。總以為多半要到年底,最快也得九月。不想定的六月。”
章望道“大阿哥信上說原是想等秋闈之后。但那時海上風轉,又是秋后冬來、海運漕運,正是船務事多的時候,就算朝廷準了王肥的假,他自己也不敢輕離職守。索性這一兩個月南風穩定,趕回來將孩子的要緊事辦了,再趕回去也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