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望笑道“什么愚鈍,你只是沒往這上頭想。這原來就是我一個人的主意,除了跟林表哥及南京大阿哥稍通了聲氣,別的人半點沒給漏出過,連回兒自己也不知道,便是想給大家都留個退步的余地。好在小子到底爭氣,方才明潤堂上,林表哥雖還沒真正說開,起碼也有五六分的把握了。”
洪氏聽了雙手合十,吁一口氣道“這樣就好。天下的婚姻,都是要講一個緣分的。比起旁人,咱們已經算有緣,就看林伯伯那頭怎么裁決了。”又推章望,說“你跟林伯伯是嫡親的表兄弟,小時候又是一起頑的。他性格脾氣喜歡,最清楚不過,還不趕緊叫了哥兒來給細細講明白。投其所好,也多少有個偏重不是”
章望忍不住又笑,但到底也沒駁,就笑瞇瞇看著洪氏撇了他在一旁,自己一個人滿心滿眼地盤算一會兒是孩子大了房舍院落要整修不如干脆一起弄了,一會兒又是家里產業不少正好整頓了再多少歸到各人的名下,一會兒是人要衣裝雖說家里一貫崇尚簡樸但這上頭到底也該注重,一會兒又是女兒愛嬌姑娘愛俏眼下行市上最時興哪些花樣的衣飾穿玩不到頓飯工夫,聘禮單子都列了有小半。章望只得開口止住她這一串亂想,說道“你先別著急忙。方才我跟林表哥言語談論,正說到長幼有序。回兒這頭已經是有了眉目,但由兒畢竟是做兄長的。世上原也沒有弟弟僭越了哥哥的道理。你忙活著小兒子,可別把大兒子又給拋下在一邊。”
洪氏聞言一愣,就道“我哪里就能忘了由兒呢都是我兒子,一點點養到大。只是由兒的事,也難。先頭那一樁親事實在倉促了。偏偏時日再短,到底是占了名分。有些人家就顧忌這個。我又決計不肯再委屈由兒一次的。可不就這樣給僵住了。大爺提起,是有什么主意嗎”說著,兩個眼睛就盯住章望,似乎下一刻他嘴里就能吐出一個“是”字來。
章望嘆一口氣道“你說的這些,有哪一個字說得不是呢而這些顧忌也不分男女內外,但凡問起來都是一樣的。我在外頭雖比你便宜些,可真正知道根底的人家又能比你多到哪里去總是要犯難些的。所以這次來,趁著替你族弟家侄女兒賀喜的工夫,不妨也往各家多看看。有合適的姑娘,你先別介意姓氏出身,只管先來告訴我。如果真看準了,我回去跟老爺太太說,怎么也不能委屈了由哥兒,更不能委屈了你。”
洪氏一聽就知道章望對自己的回護,心里感動,口中卻還是要說“這怎么行就是文宣公夫人,也從來沒從自己本族兄弟里選兒媳;老太太也只是她家表外甥女。便是我家才歸了宗,與儀真這邊幾十年不曾親近,長房里接連兩代媳婦都出自同一姓的到底不好,且別人也要說話。大爺的心意,我領得;但大爺真要這么做,我可是頭一個不依。”
章望見她堅決,只好笑起來道“我也沒說一定是要你本家的女孩子。只是侄女兒大喜,洪家在揚州這邊地頭上又是有臉面的,少不得許多人來會親賀喜。你在旁邊趁機多看看,或許就有緣分在里頭也說不準的。”
洪氏這才點頭稱是。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閑話,然后方午睡下了。等歇了晝起來,洗漱畢喝茶,就有嬤嬤、丫鬟自桐花院過來請安,問章望夫婦歇息得如何,屋里布置可還如意,有哪些需要添換,伺候的人合不合心之類;又說黛玉請洪氏往花園看荷花木槿,小山子上涼亭里賞夕暉晚晴。那傳話的人正是青苗,向洪氏說道“姑娘說如今天氣熱,幸而方才一陣透雨將暑氣都掃凈了。園子里又比別處清爽,趁著夜涼下來前的這一段正是逛的時辰。章太太若并不覺十分勞碌,不如就到園子里舒散舒散筋骨”
洪氏就笑道“這可是求之不得。我早就聽說你家園子是一等一的,正想瞅個空子來提,你家姑娘就先說出來了,可不是瞌睡遇上枕頭趕上巧兒啦快去回了你家姑娘,說我換身衣服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