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氏一言未竟,身后幾位婦人俱已上前。就有一位年紀最長的笑道“范太太打的好算盤,幸而我們幾個跟得緊。今日你雖是主家,揚州地面上,難道不要讓我為先”這邊范氏就告訴林黛玉,說話的人正是廣陵書院山長任白石之妻惠夫人,身旁跟的是其幼子新婦唐氏;又有東海郡伯張昶之妻祝夫人及媳韋氏,揚州知府丁濤之妻周氏。眾人見黛玉行禮言對,趨折有度,風儀從容,不禁都交口贊嘆,稱“不愧是探花之女、勛侯之后”,一面就叫自家的女孩兒速上前相見。
于是丫鬟們簇擁著幾個女孩兒過來。黛玉一一看去打頭一個粉色衣裙,年紀在十六、七歲,身材長挑,眉目清秀,纖纖文質,菊韻蘭馨,乃是任白石長孫女任琴;一個穿煙綠色褙子、月白撒花褶裙,也在十六、七歲,身材玲瓏,杏眼櫻唇,落落風姿,桃笑李妍,乃是丁濤幼女丁荔蓉;再兩個穿著一樣服飾,都是金色撒花緞面對襟褙子并米黃繡折枝花卉馬面裙,身量仿佛、形容肖似,年紀也一般的十四、五歲,卻是東海郡伯的兩個女兒張娟、張婧。最末一個年紀最長,穿一領杏色底子撒花交領長襖與白色紗裙,顏色素淡,態溫敦,則是范小姐舒雯。幾人都來與黛玉廝認說話。
旁邊范氏看幾眼,就問范舒雯“怎不見穎兒”
范舒雯道“穎妹妹嫌悶坐著熱,才剛到園子里松散去了。身邊有丫鬟嬤嬤們跟著。說稍稍走一走便來。我已經叫人去尋,姑媽放心。”
范氏笑笑點頭,說“我自然放心。”范舒雯這才重新走到林黛玉身側。一會兒各各見禮畢,就一道擁著往水榭里去了。
這廂強氏也邀眾人還到檐廊遮蔽下坐。眾人回轉。洪氏落一步與范氏并行,拿眼睛示意前頭東海郡伯祝夫人。范氏會意,遂壓低了聲與她道“才剛忘了跟你說,便是隨任家太太一道來的。我也不知我叔父并堂兄與他家怎樣,我家老爺這邊卻是沒什么來往。倒是她方才那么一會兒就打量你幾次,莫不是你家與東海郡伯府有些瓜葛”
說話間兩人落座,這才見眾人皆注目她兩個。強氏就向范氏笑道“知道你們姐兒倆投緣,可也不用這般要好。在常州時往來還嫌不夠,這會兒一樣的霸著,看得我們吃味兒你才算高興不成”
范氏道“嫂子還不知道我打小便巴著做人姐姐,偏一輩兒里年紀最小,總不能稱心。好容易現在有個合意的妹子,自然得照拂疼愛,過足了姐姐的癮頭才是。”又向上座任白石之妻惠夫人與知府丁濤之妻周太太道“看,兩位老夫人那邊也點頭,就是贊同了我的話呢。”
這邊周太太果然含笑點頭。倒是惠夫人,原本正低了頭喝茶,聽見這話就說“理是有理,只是你一個四十望五十、做了外祖母的人,這話說出來就不怕肉麻噱。再一個,既然疼愛你這章家妹子,原就要帶著與別人說話,倘都讓你一人同她講完了,別人豈不是不得見她的好還該你嫂子說的是。”一面指著東海郡伯之妻祝夫人向洪氏道“我想旁人你也都認得,只這個該是頭回見是我娘家外甥女兒,她的娘家、婆家兩邊早先都有女兒給到儀真洪家,說來你兩個可算不著外人,正好親相。”
范氏聽了,臉上就露出訝色來。洪氏卻是笑嘻嘻同祝夫人再問了好,又細細敘議親戚遠近,幾句話后,兩個果然便以姐妹相稱,連祝夫人之媳韋氏也重新以晚輩禮見過。〔〕祝夫人轉向強氏謝道“虧了你的賞花會。不然,雖同在揚州也錯過了親戚,豈不是可惜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