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章回正與自己倒茶,聞言頓時失笑,說“伯父這樣說,可讓表弟怎么處呢”重新回到座上,這才答道“象表弟溫雅守禮,舉止彬彬,那府里上下都贊不絕口的。”
黃幸嘆道“阿彌陀佛,若真如你說,我也不必時時懸心了。只怕又是你處處打的掩護。”見章回避開目光去,哼一聲,又搖頭笑道“罷了,能知道在外頭多少裝相,總算有些長進。”
章回道“其實,這些天表弟也沒做什么,只是陪老將軍手談而已。他先前對這個不甚用心,但這次卻像有了些興趣,幾輪下來,竟能叫只饒三子,便堪堪應對得過。”
黃幸聞言微露訝色,因他知道岳父自致仕,便在琴棋書畫上留意,尤其弈道造詣最深。但得知幼子才智,心中又甚欣慰,臉上不免顯出幾分得色來。說道“他也就是一些小機靈,這些對局并不能作真,就只當與老人家的一份孝心了。”又說,“老爺子最喜歡在下棋時講些古今,問些兵書軍冊的事情,他大約是答不上來的到底志不在此,也強求不得。”
章回笑道“伯父也不必這樣說。象表弟對船工越發的有興致,這次也帶了畫出的海船圖給老將軍看。這幾日將幾張圖都一一地講解辯說過,我們得益匪淺,但老將軍也說,表弟許多新的想頭,或者就能開啟與而今水軍、水戰全不一樣的大格局呢。”
黃幸本待搖頭擺手,但聽他說得鄭重,不由頓住,又想了片刻然后才道“倒不是我拘泥,我也知道這里頭有多少要緊,只是我們這樣的人家門第,究竟沒有靠這個出身的。就連這樣的喜好鉆研,在別人看來,也是機巧旁騖、不入正業。象兒自小性子孤異,人雖聰明,心里面有些想頭,卻不是我做人父親的能單憑幾句話扭過來。你是他表兄,家里面難得一個投緣,有空也要多與他說說才好。”
章回忙應了“是”,又說“表弟其實心思明白,也與我說過,如今年紀還小,故而隨著心意不妨做些常人不做之事。待過得二三年,便再不能這樣,也該會把心思轉到讀書科舉上頭來。”
黃幸點頭,笑道“你這句話,叫我放心。”看著章回,道“我只有象兒這么一個兒子,你父親跟前也獨你一個親生。想著我們在一眾兄弟中最好,而今看你們小的投緣,心里也高興。將來兩家能相扶相持,便要在你們。果然這樣,我這一生也沒什么不能得的了。”
章回聞言連忙起身,向黃幸行了禮,說“伯父的期望,也是侄兒的意愿。”
黃幸這才滿意,吃一回茶,然后又細細問了章回功課學業、書院中各位先生對今科會試的意見,指點了近幾年試題的偏好變動。直到天色漸暗,夜幕下垂,章太夫人處來催晚飯,伯侄兩人這才稍罷談興。待飯畢后各自回屋,黃象因與章回同住,回去路上便玩笑道“我常覺得你合該是我家人,你才是父親的兒子。不止再沒有旁人能與他有這半天說頭的,單是你平時說話,往往就與他一個模子出來,不過稍稍換些詞句罷了。”
章回笑道“說我與伯父想的一樣,這有什么稀奇見過我與我父親的,常有說我與父親不止是外貌舉止,連對凡事的想法路徑,都鮮少有甚么差別。不過是因為打小就在他跟前,于是便一樣的思考罷了。而大伯與我父親,又是自幼長在一處,他們的心思想法又是接近。如此,我與大伯父有些事情見解一致,便是理所當然的了。反倒是你,大伯父公務繁忙,是在姑祖母與王老將軍跟前的時日多,加上年紀更小些,才會覺著父子之間有所不同。但在我眼里,也是再相像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