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身子一震,倏地抬頭望向我,眼底卷起一股狂風暴雨,卻蓋不住深處的驚喜。我心中微微一暖,看男人,有時候真的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眼神,就知道他心里是否有你。
這樣的對視讓我雙頰有些燒,心緒錯亂地轉開眼神,去看豪格。他臉色蒼白,滿是汗珠,緊緊地皺著眉頭,并未昏迷過去,只是半閉著眼。聽見聲響,微微張開一絲眼瞼。看來病得并沒有那么嚴重。
豪格看了我第一眼,先是閉了回去,然后像是發現了什么似的,又睜開眼使勁揉眼瞧我。在認出我是誰了后,立馬來了激靈,一個撲身過來,環住我的脖子,哇哇大哭。
“嗚嗚姑姑臭姑姑”
我一吞口水,這孩子太夸張了吧,比你爹煽情多了。問題是,你可愛歸可愛,把這眼淚鼻涕抹了我一身,有沒有經過我同意啊。
我只好輕拍著他的肩膀,柔聲道“豪格乖,姑姑來給你看病。”
“嗚嗚嗚”
“豪格,聽話。”塔爾瑪利索地將他抱了過去,教訓道,“生病了還這么鬧。”
他撅著個嘴巴,還牢牢地抓著我的衣袖。
看來好話不成,只有嚇唬嚇唬他了,我瞪他一眼,“快點躺好,姑姑給你瞧病,不然回頭罰你抄書了。”
誰知這話對他還挺有效,一點兒也不含糊,立馬就不哭了,乖乖地躺在床上。
我先替其號脈,脈象浮大而長,心跳累重。我又摁了摁他的肚子,在摁到腸道附近時,豪格一聲嚎啕,“哎喲”
心中已有了幾分底。于是轉頭問在一旁服侍的丫鬟,“近日來小阿哥可是經常腹痛”
“是,每次吃完飯都鬧著說不舒服。”
“從什么時候開始吐的”
“傍晚用過晚膳后半個多時辰開始的。”
“嗯”我點了點頭,俯身脫去他的鞋襪細察,足脛腫厥,主肌肉損,膚色發黃。
“可診出是何病了”塔爾瑪忙問。
“應是脾積。脾積,就是我們常說的痞氣,”我開始下論斷,“倒是不怎么礙事,吐空了就好了。”
古人說的脾積,也就是我們現代所謂的腸道積食,一般吃兩片嗎丁啉就好了。
“可是”那丫鬟有些不信我道,“你看,小阿哥身上起了黃疸,這這該不會是天花吧”
這“天花”二字一出,在場之人皆為之一振,面色大變。
看來古人懼怕“天花”的傳聞真不是假的,當真是談虎色變。據說尤以滿人為甚,因為歷史上的順治帝和董鄂妃,以及后來的同治帝,都是出天花死的。甚至據說,康熙如此順利繼位,是因為他小時候勝過天花又好了,人一生只會得一次,得完之后便有了抗體。所以康熙少了日后會的天花危及生命的危險。
“若真是天花,在場之人皆有被傳染的可能,”我輕笑,不急不緩地解釋道,“這脾胃積熱引起痤瘡,不是什么天花。”
周圍一陣緩氣聲。
“那這要用些什么藥”
“治脾積在于胃脘,府上可有痞氣丸”
一聲問下,無人作答。看樣子是沒有了。
我能感覺到一束灼熱的目光正牢牢鎖著我,我下意識地避開,清清嗓子道“這樣吧,先讓廚房煮一碗四神湯,調順經絡。附子一兩,要炮裂,去皮臍;木香一兩,炮裂;白茯苓半兩,去黑皮;人參半兩。每服三錢匕,水一盞,加些姜片、大棗和兩寸蔥白,同煎至七分。”
我提筆寫了一大串,遞給那丫鬟,囑咐道“記得去滓,早、晚各一服。”
“是。”
“痞氣丸的話”我琢磨了片刻,痞氣丸相當于現代的消導劑。乃足太陰、陽明之藥,在藥鋪里曾幫龔先生現制過痞氣丸,流程并不復雜,就是所需的藥材比較復雜,黃連、厚樸、砂仁、茵陳、茯苓、澤瀉、干姜、桂枝、川烏、黃芩、川椒、吳茱萸、巴豆霜、白術、人參這些藥材缺一不可。不過對于建州來說,這個長白山下的民族,要尋得這些藥材應再容易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