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部落駐離城樓太遠了,從這城樓上,根本看不清人的模樣,只能依稀瞧見那打頭旌旗下,有一個巍然騎在馬上的身影。皇太極,他領著正白旗的兵馬,打到了撫順來
只見那浩浩蕩蕩的五千兵馬,卻絲毫沒有要逼近城墻半步的意圖。如此部署,定是為了一邊拖延時間,一邊防范著弓箭手,才特地退到了弓箭射程之外的地界。
李永芳在城樓上駐足,對身后的趙一鶴說道“趙中軍,你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
趙一鶴聽罷,跪倒在地,雙手作揖,以表忠心“李將軍的知遇之恩,我趙一鶴沒齒難忘今日不管撫順是守是陷,我都會與將軍并肩”
“你的妻兒,都還在城中吧”
“回將軍,是”
“趙中軍,你看,”李永芳指著東邊道,“過了巳時了,日頭卻還沒有出來,天陰云低,大勢已去”
我隨著他手的指向望去,卻不知他此言意在說那建州的兵馬,還是真的掛在天上的太陽。
“待努酋的兵馬一到,我會把令牌交給王千總,而后棄城投降,以保全撫順城內百姓的性命,身為這撫順的守將,我不能至他們的生死于不顧。”
此言一出,趙一鶴目光驟然一聚,難以置信道“將軍”
“撫順,是守不住了。撫順的守軍,我最清楚,他們雖然訓練有素,但有幾個是愿意拿命一搏的建州來勢洶洶,此戰,我們勢不能敵。趙中軍跟我出城降了,或許還能保住性命。”
李永芳話音未落,城樓上便沖上來一個人影,伴隨著一聲吶喊。
“父親”
來人正是李延庚,他穿著一身甲胄,顯然是半路從鐵嶺逃回了撫順。
李延庚瞪大的雙目,聲嘶力竭道“不戰而降,是在把撫順送到奴酋的手上父親以為,降了,那奴酋就會放過這千戶百姓嗎”
“延庚你你為何要回來”
“我要回來我就是戰死在撫順也不要做賣國賊的兒子”
說時遲那時快,這個平時看著文文弱弱的李延庚,大步沖到我面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將大刀橫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現在就一刀殺了這個女人你便是受了她的蠱惑,才會一心降金的”
那刀刃離我的脖子不過半寸,我又驚又嚇,完全不曾預料到會有這么一出。
“李公子,萬萬不能意氣用事啊”趙一鶴離我最近,他緩緩地靠近,勸說道“眼下兵臨城下,若此時再生事端,怕更是會亂了軍心吶”
李永芳想要阻止,神情卻露出了猶疑。
他在擔心,我的出現,誘騙他投降,這一切都是陷阱。一個讓他乖乖打開城門去送死的陷阱。丟了撫順,背上這個千古罪人的罵名,到頭來也沒能保住性命。他在擔心打開城門的那一刻,被哈赤背叛
“殺了她,也算是我李延庚這輩子殺的第一個胡人”
李延庚已經全然被憤怒沖昏了頭腦,那刀就抹在我的皮膚上,生出一絲疼來。
不行這樣下去,只怕我真的會被李延庚一刀殺了,然后扔下城樓
“殺了我,你以為努爾哈赤會放過你們嗎”我急中生智,對那舉棋不定的李永芳說道,“如果我的尸體出現在撫順城里,別說是努爾哈赤了,就是他的兒子皇太極,也會大怒屠城到時候,就不單單是城陷了,只怕整個撫順千戶都會給我陪葬”
雖然這番話,我意在虛張聲勢,但我所言并非沒有可能。生死關頭,我必須賭一把就賭李永芳沒有這個拿撫順千戶性命來博的膽量
“你休要再胡說八道,蠱惑人心單憑你一面之詞,不足以信。”李延庚狠狠地道,“你死到臨頭了”
我死死地盯著李永芳,這一切的生殺大權,都在他的手上了撫順也好,我也罷此時他必須做出一個選擇
“延庚你把刀放下”
李永芳終于爆發出一聲怒喝。
“父親”李延庚握著刀的手青筋暴起,沒有半點要放下刀的意思。
“難道你想看著建匪血洗撫順嗎”李永芳也拔出刀來,舉在李延庚面前,一字一句道“連命都沒了,還談什么民族大義到底是撫順這個城池重要,還是上萬人命重要你給我想清楚”
“這個時候了,你還聽信這個女人的鬼話”
趙一鶴見劍拔弩張,又得了李永芳眼神的示意,趁此間隙,一步上前,將這個武功不佳的李延庚給牢牢的挾持住,那手上的大刀也“咣啷”一下應聲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