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鎬到任遼東后,就先巡查遼東各重鎮的守兵,申明紀律,單反畏戰怯戰者,一律軍法處置。為防重蹈撫順之殤守將降金、不攻自破的覆轍,并下令肅查軍紀,凡是與金有干系的,統統打下牢獄,嚴刑逼供。而后還大張旗鼓地征集四方部隊,計劃大舉反擊作戰。
雖然眼下風聲正緊,但范文程還是與皇太極保持著通信。
撫順失守后,皇太極的第一封信,范文程在看過了之后,便連同先前這三年所有的信件,一并交到了我手中。
“你的答案,我已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至于他后來是如何知曉你在撫順的,看看這些信吧。”
我接過這厚厚的一疊書信,回到房中,花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去細讀每一封信。
“天命二年歲末,三子洛博會殤
天命三年年初,布占泰病入膏肓,客死葉赫
正月行獵,路遇一漢生為強盜所劫,刀下救起,后搜刮其身,繳獲隨身藥單中有一張字跡驚人相似遂請入城中,設宴款待得知她并未身死。到底何故,要欺瞞我”
洛博會死了殊蘭唯一的兒子,體弱多斌,最終還是逃不過幼殤的命運。
東哥客死蒙古不過一年,布占泰,這個末路英雄,也死在了葉赫。
而他心中所言的漢生,據我推測,應該是寧完我吧。心中寫他游歷時被強盜所劫,皇太極在圍獵時救下了他,搜刮了他隨身之物,發現了他的藥單里頭,有一張是我的字跡。或許是我當日買藥時留下的藥單,于是他看到了我的字跡,又把寧完我帶回了赫圖阿拉去盤問,一定是問出了我在撫順馬市與他的交往。要不怎么說老天都覺得我倆可憐呢這個世界上,竟有這般巧的事情。我不過和寧完我萍水相逢,那張藥單也本是無意之舉,竟然會這般曲折地到了皇太極那里,讓他抓住這個線索追查,包括我在撫順將軍府上的事情,他多半也查得水落石出了。
“撫順一役,我必親征。若父汗拿不準主意,我便會請命先攻撫順,撫順是我出入之處,必先取之。四月八日,馬市大開,屆時我會和五哥先行混入廣寧,刺探軍情,再派五十人扮作馬商,分成五伙,入城為市,繼之由我親領五千兵馬夜行至城下,里應外合,兩面夾攻”
我顫顫巍巍地擱下手里的信。撫順是我出入之處,必先取之
原來攻打撫順之計謀,是他想出來的。他無論如何都要攻下撫順,就是為了把我找出來嗎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未亡撫順,撫順卻因我而遭受此劫
皇太極,你這份深情,我如何能承受得起
我百感交集地打開了這最后的一封信,是他從撫順回到赫圖阿拉所寫。
“屠城一舉,實不明智。李永芳乃降金第一漢將,我必優厚南柯一夢,卻是難抵夢醒,她乃我一生所愛,無論何故、何因、何由,我都無法棄之不顧。便是掘地三尺,翻遍遼東,也必覓得她而歸”
一生所愛皇太極,你非要找到我不可嗎
遼東只有這么大,你已經拿下一個撫順了,還要我躲到哪兒去呢
六月,李如柏巡視沈陽。
距離撫順之役已過去了兩個月,按照大金的出兵之快狠,定會趁熱打鐵,再攻一城。我亦知道,戰事一天天近了。于是,迫不得已之下,我想出了一個萬全之策,一個能銷聲匿跡在這遼東的萬全之策。
我的存在,只會紛擾他的心思,左右他的決斷,他既已知道我還活著,就不會放棄找我。我背負不了他的這份深情,更不愿背上“禍水”這個名號。所以我要離開沈陽,是為了讓范文程安心降金也好,為了徹底躲開皇太極的視線也罷,我都不能再留在沈陽了。
于是趁著李如柏巡視沈陽,我想出了一出自投羅網的獨角戲。
早就聽聞這李如柏好酒色,那沈陽城的第一酒樓,他是一定會去坐坐的。探得李如柏的兵馬入沈陽衛后,我便日復一日,早早地就打扮妥當,到酒樓去守株待兔。不過幾日,果然等來了這位李總兵。這李如柏大駕光臨,陣仗還不是一般的大,光隨行就有十數個官兵。那酒樓里的舞姬也知道來了大主顧,所以鶯鶯燕燕,都打扮地格外招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