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會有今日,我倒不如在薩爾滸戰死呢至少也能和大哥一般落得個好名聲。”
李如柏沉重地閉上眼睛,一字一句,說得極慢,也極痛心疾首。
“朝廷遲早有天要清算我的,我是死罪能免,活罪難逃了。與其他日無端入獄論死,倒不如自我了斷,來得痛快,這樣或許還能保住四弟一命我李如柏可以戰死沙場,甚至死在那奴酋手上也是無憾,但我不能死在自己人手里”
“大人,不要再說了”
聽到此處,我心中有如沉痛一擊,恍然覺悟,他今日招呼我來,竟是在交代遺言。
“這后面的路,恐怕李家再幫不了你什么了,也怨不得我李家”
李如柏仰天長嘆一聲,“我此生,別無他愿。唯愿這后世遼人,能勿忘我李家,勿忘父親威望”
當晚。明天啟元年,九月十三日。
李如柏執李成梁所留鎮遼佩劍在屋中自刎,留下血書,以死明志。
消息傳到明廷后,熹宗念在李成梁的功勛,赦免了李如楨的死罪。
李府上辦了七天的喪事,時廣寧有不少人前來祭拜。喪事由李成梁的七子李如梧主持,我跟著府上的女眷一同披麻戴孝,跪守靈堂。
第七日,李府浩浩蕩蕩地來了一撥人,李如梧忙不迭去迎接,我才知道,這撥人就是時任遼東巡撫的王化貞,和那位名噪一時的皮島左都督毛文龍。
他們雖是前來祭拜的,但深諳時局的我,心中卻無比明晰這前因后果。李如楨還有李成梁當年坐鎮遼東,都是被熊廷弼拉下馬的,可以說李家與熊廷弼此人積怨已久。既然王化貞和熊廷弼經撫不和,自然是要趁機拉攏這些李家余部的。
我本以為此事跟我沒有多少牽連,便默不吭聲,安守本分地守著靈堂。期間他們前來祭拜,我也一直低著頭,沒有刻意地去注意這撥人的言行。
誰知便是這個下午,前腳剛送走了貴客,后腳李如梧就將我的包袱全數收拾妥當了。我全然不知發生了何事,然而李如梧只說“三哥去了,家中還有一大堆家眷要養活。你還是走吧。”
我茫然無措地接過了包袱。走我要走去哪里
是啊,李如柏是我最后的庇護,如今他走了,我這個無名無分之人,當然要被掃地出門。
這個名震遼東幾十年的李家,終是難逃沒落。
廣寧城那么大,再不濟,最多就是露宿街頭而已,我能挺過來的我在心里對自己說著,然后跟府上的女眷們道過別后,離開了李府。
我憂心忡忡地走出李府,讓我意想不到的是,竟在府外看到了一群意料之外的人。
王化貞和毛文龍那群人居然還沒走,不僅沒走,看他們的模樣,卻像是正在等著我一般
我腳下的步子發虛,完全不知道接下來等待著我的會是什么,只見那毛文龍先一步跨到我面前,用他那雄渾的聲音說道“姑娘,這邊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