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騎馬嗎”
海蘭珠點頭,熟練地拉起韁繩,踩住馬鐙,從容不迫地一躍上馬。
杜度有些吃驚,這女子看起來弱不禁風,倒是蘊含了些非同尋常的魄力。
出東京城去往東郊陽魯山的墳陵,行得快,半個時辰之內便能趕到。杜度是長年隨征的武將,這點路程自然是不在話下,只是對她而言,多少還是有些吃力的。
自遷都遼陽后,原來這些在赫圖阿拉老城的祖塋便被奉遷于此,其中也包括褚英的陵寢。
同樣是罪誅之人,但舒爾哈齊的陵寢卻好歹有石欄圈出門庭,有疊九節石階,但褚英的陵寢,卻只是個不過方圓六尺大的地方,青磚蘇瓦,毫無點飾,甚至連一塊紀錄他名諱的石碑也沒有。
海蘭珠神情肅穆地走到那墓前,杜度帶著祭祀之物,在墳前如數擺好。
“往年都是額娘來做這些的,今年她身體抱恙,下不了床,只得我來做了。”
“貝勒爺的額娘,患得是什么病”
杜度點了一柱香,“心病。十年來,她能獨自堅持到今日,可想而知,該有多辛苦”
海蘭珠無言,也去燃了一柱香,在墓前跪下。
“阿瑪,今年是第十個年頭了,多虧大貝勒提攜我,才從臺吉升到貝勒,如今我的封號已是安平貝勒,雖然比不上阿瑪生前的風光,但好歹是沒有辜負阿瑪的期許。”
“今日,我還帶了一個人來,你生前從不離身,最中意的那串玉墜,她今天帶來了”
海蘭珠將那玉墜擺在墓前,往事一下涌上心頭。
三年前,她為了從察哈爾逃出來,只能炸死投湖,嚴冬臘月,哈爾烏蘇湖水冷得徹骨蝕心,她在水里藏了一晚上,才逃過了蒙古人的追捕。死里逃生后,她打算一路朝著赫圖阿拉得方向走,然而低體溫癥令她徹底昏死在路途上,再醒來時,卻發現自己被一個薩滿巫嫗給救了下來。
也是從那巫嫗那兒,她才得知了關于這“轉生石”的故事。
在薩滿的神話中,石像水一樣,是孕育宇宙第一生命的母體。這第一生命被稱做石神,世界就是由這個初始宇宙神創造的。而石作為火的生源和依托,被視為宇宙之母或宇宙生命力的象征。所以,石神觀念與火神話和火信仰密切相連。
相傳,在天地未分之時,曾有一位叫多闊霍的女天神,她徙居在石頭里,是孕育著光與熱的宇宙大神。薩滿神話中的天母阿布卡赫赫,被惡魔耶魯里騙進了大雪山里,巨大的雪堆壓得她凍餓難忍,于是吞下了雪山底的石頭和石頭里的多闊霍女神。多闊霍的熱火燒得阿布卡赫赫坐臥不安,一下子撞出了大雪山。熱火燒得阿布卡赫赫肢體融化,眼睛變成了日月,頭發變成森林,汗水變成了溪河。石神亦是宇宙中最早出現的大神。它是世界萬物發生的根源,是創造萬物的宇宙神靈。
女真族里,有許多族姓都把石頭作為祖先神偶,以石頭代表神位,或說石頭是神靈的藏身之處。石頭也是薩滿寄魂的借體,薩滿借助石頭的生力滋養靈魂,增強魂力。這便是為何,在薩滿的服飾上會有裝飾神石之俗,便是為了得神石護身,以此滋養魂力,借代神靈。
據記載,這多闊霍女神曾遺留在人間三塊石頭,紅硫石,白卵石,黑隕石,所攜帶的分別是生命之魂、思想之魂和轉生之魂。
而那塊黑隕石,便是傳說中轉世之石。
那巫嫗告訴她,很多年前,曾經有過一位建州來的貝勒,帶著這轉生石來尋求解答。那巫嫗見到圣物,便將這神話中的記載無一遺漏地告訴了他,并叮囑過,此乃神靈之物,雖然可賜予轉生,卻也會吸走所攜帶之人的陽壽,帶來災禍。
所以后來褚英的遭遇,會是這樣悲劇的收尾,也正因如此,他才敢放手一搏。
只是,他明知道這是用來保命的轉生石,為何卻在最后一刻,將它交到了她的手上因為他知道了那個秘密,害怕她受到牽連,才留給她保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