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皇宮
前不久,剛過完皇上為自己舉辦地一百歲壽宴,周蘭昕就開始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已活得很久很久。如果不是不能自殺,真的希望自己能安樂死。
西洋傳教士帶來的水晶鏡里照出一位五旬上下、雍容華貴地美貌貴婦,手背依舊白皙潤滑,沒有平常人所有的老年斑,只有一年過一回的壽宴告訴自己,她已經是很老很老的女人,對,她送走了父母親,送走了兄弟們,送走了丈夫,又送走了兒女們,當今皇上是她的孫子,帶著她血脈的皇帝,挺有成熟感的。
當今皇上十分孝順,日日讓御醫給她請脈,御醫總是喜氣洋洋地說她洪福齊天,千秋萬代她卻沉著臉,不大高興,開始她不是這樣子的,大概是在這皇宮呆太久了那一年高祖帝利用妻族奪了李氏江山,因妻子擁有李氏江山血脈而封她為皇后,封她兒子為太子,那一年高祖帝從魏國公變成了皇帝,王家世族變成了皇族,那一年高祖帝宣她入宮,那一年她已二十五歲。之后一直呆在宮里,一呆就是七十五歲,早就想換個世界換個地圖玩玩。
冬日里的下午,屋子里也是暗沉沉的,水晶八角宮燈燭光跳躍,卻總覺得這光線少了些什么,周蘭昕蹙眉,低低嘆了一聲,旁邊忙有侍女,給她送水,陪著聊天。
“太皇太后娘娘。”侍女的聲音脆生生的,就像是一只真正的百靈鳥,在她耳邊低低地回報“大公主今個兒又來了。”
周蘭昕睜開眼,面上露出幾分喜色“出去見見。”每日來,也只有見見小輩們才會覺得欣慰,但她又別扭地讓后輩們不必天天來日日來,讓皇子公主們以學業為重。
“是。”侍女見太皇太后來了精神,歡喜地應下。
萬里江山屏風后的侍女魚貫而入,或站或蹲替周蘭昕正衣冠,周蘭昕從床側站起時,慢悠悠地饒過了屏風,坐在靠窗的羅漢塌上。
“皇曾祖母。”豆蔻少女穿著火紅的衣裳,像是一團火烈烈的燒著,她沖了進來。周蘭昕露出笑,越是年齡大越是喜歡見著喜慶和生機勃勃的人或者是物,“你這身衣裳很好看。”她淺笑地說道。
“才新做的,特地穿給皇曾祖母看。”大公主王熙鳳仰著臉笑著,露出燦爛之極的笑容,因為這笑容,整個人霎時間就靈動起來。
周蘭昕笑著摸了摸王熙鳳的臉,少女偎著她,語氣誠懇地道“皇曾祖母,鳳兒馬上要出嫁了,真舍不得離開您。”
周蘭昕恍惚也見到了喜氣洋洋的婚禮,狀元郎騎著高頭大馬迎娶她疼愛的大公主,鑼鼓喧天鞭炮齊鳴,而不是像她那樣,開始默默無聞地當著地下情人,十年后,才用一頂小轎抬著入了宮,初封不過只是一個才人,年過四旬,為高祖帝誕下一對兒女才晉為嬪,她還記得晉為妃那一年的大事,那一年擁有李氏血脈地皇后病了,擁有李氏血脈地太子廢了。之后,又因皇兒聰明能干才晉為皇貴妃。高祖帝崩后,皇兒成為新皇,她才成為皇太后。
1985年,盛夏
上海,楊家別墅,二樓主臥
楊鐵峰輕輕地替懷中的小女人把那幾根調皮的發絲弄服帖,看到小女人睡得甜,忍不住輕輕撫摸著那肉嫩滑膩的臉頰,十年了,沉睡中的女人依舊如同十年前的模樣,五年來,去過多少大大小小的醫院,看過多少中西醫專家與教授,結果大同小異身體健康,只是進入深睡眠,也許下一秒就醒來,也許一年,也許五年,也許十年,也許就是一輩子。
不知從何時開始,養成了喜歡凝視這小女人睡顏的習慣,喜歡她窩在自己懷里,喜歡對無意識地小女人做親昵的動作,喜歡讓小女人壓著自己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