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換了衣裳,在書房見了三兄弟,一一問了課業情況和生活情況。他鼓勵賈珠,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若是在京中無甚進益,出去游學說不定能夠開拓眼界與思維;并且肯定了賈璉年后要捐官的做法,只說“場面上走動起來,有個官身也好不被看輕。”;至于寶玉,寶玉是林如海最看不透的人了,要說聰慧也是有的,可是偏偏不肯讀書了,再一想他出生時候的傳聞,林如海又覺得應當是榮國府的老祖宗想得通透,給她小孫子指點了活路與明路。
不過這樣一來,原本妻子想要將女兒嫁回娘家的事兒就有待斟酌了,畢竟寶玉胭脂二郎聲名遠播,要說喜好雜學沒關系,如果是純然的紈绔,自然是配不上自家的掌珠。
所幸玉兒年紀還小,又得了陛下手書免去了日后選秀,自己還可以替她慢慢相看思及此,林如海哪里會不知道家里沒有個女主人的不便,但是為了不委屈玉兒,他現在還是不打算續弦,只好將玉兒安置在她外祖家托老太太教養著。日后,日后再說罷
林如海將妻子的三個侄兒都指點了一番,見賈珠若有所思,賈璉一頭虛汗,寶玉面帶微笑,便說起了上回交給賈珠的書。
要說此事真是險之又險,偏偏陰差陽錯在暗處的那些人都以為這書早就被火燒了、被水泡了。而知道書還好好兒的幾人壓根就沒把珠大爺和寶二爺當時護著書的事兒放在心上,那關頭,大家都帶著自覺對自己最有用最寶貴的,大家伙兒都帶了銀錢,珠大爺是舉人老爺,要去考狀元的,特別寶貝書籍也是正常的。
加上此事知情的人都在賈府內宅,還都是爺們的心腹,與別個碎嘴的下人也不一樣,曉得那火起的蹊蹺,并不多談這件事。
也是縱火之人想當然了,沒見到眾人上岸帶著書,也沒見到榮國府三個少爺回京之后有異常,就放過了此事可見,榮國府在有心人眼里,壓根就不上檔次,不需多加關注。
林如海是無意間感慨的樣子,對賈珠說“可惜了當初我與你的那些書,上頭倒是有我當初準備科考做的注解”
賈珠沒想到林姑父能夠直接這么快就說起這個事兒了,張了張嘴,便是賈璉開了口“林姑父你是不知道,我大哥哥把那些書當做命根子,船走水的時候叫大家一人帶一兩本,揣在懷里搶救出來了。”
“哦,想不到你竟如此有心。”林如海點點頭,“我這里還有一些江南大儒近年來出的著作,回頭一并給你。先前的那些,若有疑惑,可下午一并問我。”便吩咐外頭叫林二管家把他某某箱子里裝著的書拿出來,交給賈珠的小廝書童青松、蒼柏前兩年便成家了,他倆學識都是不錯的,唯獨欠缺一些人情歷練,現在在外頭行走,賈珠另與他們事體,多多鍛煉,日后也是臂膀。
知道了想知道的,林如海就隨三賈動身去榮國府了,一路上,黛玉同林如海是一輛馬車的,父女兩個只幾個月沒見,但是都覺得對方變化頗大。黛玉覺得父親瘦了、蒼老了;林如海覺得黛玉的精神氣更好,方才在府里安排事宜也是井井有條的,多了幾分干練。
因林府和榮國府并不遠,不過兩刻鐘時間就到了。
此時的榮國府大開中門迎接林姑爺,賈赦也穿戴得人模人樣地與下了馬車的妹婿寒暄,一邊心頭暗恨自己弟弟瞎忙,拿著雞毛當令箭,每天整得好似工部沒了他就不行似的,如此留自己一人應對妹婿,壓力頗大。
幸好林如海為官多年,自有交際的一套,他也曉得同自己這個大舅兄不能說什么四書五經,只說著南地風俗什么的,倒是叫賈赦不久就聽進去了,居然與曾經的探花聊得有滋有味。
眼看自家老爺和林姑父從中門聊到老祖宗的院子,賈璉在心里頭感嘆自家老爺看起來也不賴么,站在林姑父身邊,兩人侃侃而談,也像是一個名士了,由此可見近朱者赤,古人誠不欺我。
臺階上的小丫鬟們早就站的整整齊齊的,既不說笑也不敢亂動,一方面是三春調教之后的成果,另一方面是她們深知來人的顯赫,不好露怯丟了府里的臉面。
丫鬟們井然有序地行禮問安、通報打簾,賈赦領著妹婿來拜見賈母,身后跟著林黛玉和賈府三兄弟。
岳母女婿上一回見面還是十多年前林如海尚未離京的時候了,當時是女兒女婿相攜而來,是好一對天作之合,現在女婿猶在,女兒卻賈母眼眶紅了紅,連連叫拱手行禮的林姑爺“不必多禮”。
講真賈母一個內宅老婦人,和林如海的共同話題就更少了,好在他們還有共同關心的對象林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