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怎么不好
恐怕上數三百年前朝的前朝出的那個詩仙黎泰白聽聞此詩也要自愧不如吧
聽十六念了第一句,老皇帝起初那漫不經心的微笑便慢慢斂了起來,等到十六念完,他面色沉靜,伸手扣了扣桌面“拿過來給朕瞧瞧。”
十六很敏銳地發現,他父皇好像在聽完之后情緒有些不太對,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寶玉酒后揮毫而成的手書呈上去,當然也不忘幫著小伙伴辯解“絕對是現場即興所作,不是別人捉刀的。”然而這樣的解釋并沒有什么用處。
老皇帝沒有說話,他舉起那張紙,因年紀大了,看不清近距離的字,便將之放得遠遠地看;又許是因為光線不夠亮,他還叫平安過來挪了挪燭火。
一時間,滿殿寂靜,鎏金盤龍的燭臺上插著牛油蠟燭,外罩著透明琉璃燈罩,將白紙黑字照得一清二楚。
老皇帝右手輕托著紙張,只見上頭的筆跡鐵畫銀鉤,是遮掩不住的鋒芒。
都說字如其人,老皇帝原先見過賈瑛的館閣體,四平八穩,不過爾爾。可如今看著他酒后之作,分明是胸有溝壑、腹有乾坤、豪情逸興之人。
越看越是覺得心驚肉跳,那滿紙的激憤之情噴涌而來,是垂垂老矣的自己最缺的樂觀與通達。老皇帝只覺得紙上的字都活了起來,一時間變成刀光劍影,一時間又變成鐘鼓鑼笛,他用左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用力閉目再睜開,定睛看去,那字倒是不動了,不過依舊帶著逼人的氣勢。
十六眼見父皇的面色不好,于是惴惴不安地上前一步“父皇,您這是怎么了”
這小聲的詢問聽在老皇帝耳朵里,如驚雷一般,他一把丟開了紙張,然后拿手搓了搓面頰“無事、無事。”
“可是”您這樣子,分明就是有事呵。
“平安。”老皇帝一個眼色,大總管領著其余宮女太監低著頭慢慢退出殿內,并且親自在殿外大門口守著。
“父皇”十六不解,不就是一首詩么,怎么讓父皇如此反常
老皇帝嘆了一口氣,自從自己中過十日醉之后,畢竟是傷了元氣的,今年小病好幾次,硬是遮掩著不讓朝臣和兒子們知道,入冬后這么一次風寒卻是實在遮掩不住了,才休朝了幾天,即便以皇權壓著沈千針不得離京,他也知道,沈千針醫術再高,畢竟,也只是一個人而已。
人,如何能爭得過天、爭得過地
老皇帝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有些事,是該讓光風霽月、光明磊落的嫡出幼子知道了,畢竟小十六現在不再是萬般不用操心、有父兄頂在前頭的閑王,而是一國儲君,日后的天子。不應該只知道王道而不知詭道。
思及此,老皇帝咳嗽一聲“小十六,你上前幾步。”
十六皇子小時候還常常被老皇帝抱在腿上,扒拉著御用的案幾玩手指頭,現如今他父皇叫他上前幾步,于是他也一點都不做作,和從前肅親王誠惶誠恐又假意推拒的模樣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