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尚且年輕,在意容貌的胡好不慎被別的宮人潑了油污,她擦臉蓋胎記的粉都被沖走了,于是皇后娘娘準了她回屋自去梳洗,她心下著急,于是從西暖閣抄了近路。路過靜恬齋的時候,只聽得上頭一聲泠泠輕笑。
胡好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當時的一幕一個全身穿戴雪白的女子,倚在二樓的廊間,舉著酒壺仰頭喝酒。
全白全身素白誰吃了雄性豹子膽,敢在宮里這么穿
那一瞬間,胡好甚至覺得這許是前朝的女鬼吧
然后對方開口說話了“這不是胡好姐姐么我是阿寧。”
嬌甜一句,胡好立時間就想起來了這這這,這是當今萬歲的親妹妹,如今的鎮國長公主水寧年少時,水家與胡家有交情,水寧時常來胡家找族姐玩耍的。
胡好對她最后的印象,還是前朝選秀之前,她滿不在乎的神色,仿佛入選、落選皆可從她意一般。
等到這些年,別人說起這個命途多舛但是絕對不算苦命的長公主,都夸一句陛下重手足,居然力排眾議封她曾為前朝末地寵妃,被當時的朝臣罵作禍國奸妃的她鎮國二字,特許見駕不跪,還御賜小湯山莊子給其養身子胡好還曾羨慕過她命好。
若不是醇親王在自己入宮前面談的一番話,胡好是真心實意羨慕她的。
當然,在此,胡嬤嬤嘴里說出來的卻是“對方開口說話之后,奴婢才認出來,這是鎮國長公主。”只字不提自己進宮之前水宏曾托付自己進宮去查探水寧下落一事。
十六有些不解“既如此,長公主在靜恬齋能夠出入自如”
胡嬤嬤頓了頓,繼續說“后來,奴婢才知,皇后娘娘讓長公主住在靜恬齋,是為了護住她。”
護住她。
需要皇后出手保護長公主,那么能對長公主造成威脅的人是誰,不言自明。
這便能說得過去了,為何一貫連奴才都舍不得打殺的母后,會將她的小姑子幽禁起來。十六,是松了一口氣的,他真有些擔心,今日會顛覆自己對母后的印象。
胡嬤嬤說了足足一個時辰,期間,十六數次提問,胡嬤嬤知道的,都老老實實說出來,不知道的,便直說自己并不清楚,十分配合十六的詢問只除了,她這番話里,七分真,三分假,隱去了醇親王在此間的身影;也絕口不提,自己從太初六年起負責給靜恬齋送飯,偶得鎮國長公主指點一二之事。在十六問她,當時靜恬齋伺候鎮國長公主的宮婢之時,胡嬤嬤猶豫著開口了。
“那時候,長公主脾氣一時好一時壞,但是絕不允許有丫鬟貼身伺候,若說外頭的雜使宮婢,倒是有一個人”
十六抬眼,緊緊盯住胡嬤嬤,他知道,這個宮婢,許就是整件事情中,一個至關重要的節點。
“先皇罪妃許氏,是前朝留在宮中的末等宮婢出身,這一點大家都知道。不過,后來她使法子,進了坤寧宮,太初三年至太初十年,一直是她伺候長公主的。”
胡嬤嬤出宮之后,背后是一身冷汗,在八月秋高氣爽的時節里,她竟覺得不勝心寒。
因為,徹徹底底地掀開塵封多年的記憶,那些叫她日夜痛苦的記憶,她才發現,當初的一切,很有可能都是有人安排設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