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民頭一天來軍中也算是不小的事情了,寶玉自然是要來黑省北的,順便,他把萌哥兒也帶來了。
萌哥兒得知大發從今以后就在黑省北軍中呆著了,很是高興。他一開始的高興是因為覺得大發距離自己更近了因為萌哥今年起跟著寶玉到處跑,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裴副將所管轄的黑省北,以后找他玩兒會更方便;但是后來,寶玉同他談了談之后,萌哥兒終于明白,大發來黑省北軍中,是為了討生活來的。
萌哥兒小時候在京城,根本就不知道國公府外的百姓們過的是怎樣的生活,還是來了關外之后才增長了見識的,才知道原來并不是人人都能一日三頓吃最普通的白米粥同樣如此的還有賈環和賈苒這對叔侄,所以這么比起來,萌哥兒才六歲就能夠耳聞目睹這些,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
大發見到一更的時候,一點兒也不吃驚,他想著,自己選擇了將軍大人給的第二條路,投了軍,日后總是避免不了要見到將軍大人的事實證明他是想太多,寶玉很忙的好嗎,分出百分之一的精神去關注了一下兒子的小伙伴已經是殊為難得了,之后怎樣,當然就看他的造化了,既然前幾天一更管事都來自家尋自己,說明將軍大人還記得自己,或者,也許,萌哥兒還記得自己。
時隔兩個多月沒見,原本因為總是在日頭下玩耍的萌哥兒已經白回來了,而大發卻因為這個夏天幫著爹娘干活,曬得更黑。
一黑一白,站在一起,黑者更黑。
萌哥兒見到大發還是很高興的,至于兩個多月前大發拒絕他的事情,他已經從爹爹那里知道原因了,所以早先的失落早就不見了,只留下想念。
大發其實覺得很愧疚,因為一開始,他與萌哥兒交好,確實抱著一絲絲的別的想頭,譬如說可以仗將軍府的勢讓二叔一家子不要再這么欺負自己家了,但是后來,大發很快就想明白,二叔一家那樣的性子,知道自己和將軍府的少爺關系不錯,只有更加巴上來,絕對不會因此而心生畏懼遠離自己家的。天長日久的相處,大發覺得萌哥兒真的很好,不只是長得像年畫娃娃,性子更是像觀音娘娘身邊的仙童。萌哥兒待他好,他漸漸忘記了一開始不純粹的初衷,轉而也對萌哥兒好了,直到后來驀然發現萌哥兒再來罪民村,也許日后會受到傷害,他才忍者失去唯一好友的痛,趕走了萌哥兒。
大發如是復雜糾結的內心,一般大人都難以想象,更何況是小孩子要不是寶玉一眼看破講給萌哥兒聽,恐怕萌哥兒頭一次主動地出去與不同等級的孩子進行的交際就要這么夭折了。
萌哥兒高興但是也只是笑瞇瞇地從小馬扎上站起來往前走了一小步,而才進了屋的大發則是萬分之局促因為將軍大人正坐在上頭呢,看樣子似乎是在辦公,大發拿不定主意自己要不要出聲。
在大發終于打算噗通一下跪倒給將軍大人行禮的時候,寶玉抬起了頭,只是抬了抬手“軍中不興跪拜,而是要行軍禮的,等到明天開始訓練,你便知了。”
將軍大人說的話總讓人不敢違抗,但是又不能這么筆直地站著對著將軍大人吧大發猶豫了一下,他還不知道怎么行軍禮就算今天看見不少老兵對著姜千戶行禮,也看見姜千戶對裴副將行禮,但是大發可不敢保證自己照葫蘆畫瓢是對的。故而糾結一下下之后,大發對著將軍大人深深地作了一個揖,幾乎要以頭點地了。
寶玉坦然接受對方的大禮,然后對大發說“這一次也便罷了,日后再見本將亦不必如此。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陛下皇恩,對于漁村的人來說機會均等,只是恰好你識字,便是自己爭氣了。”
大發總覺得將軍大人這樣的說法有些不對,但是又不知道要怎么反駁,等他吭哧著想要對對方表達感激之情的時候,發現哦,方才將軍大人的意思就是說“別謝我,和我沒關系”
寶玉揮揮手對萌哥兒說“去隔壁間玩兒吧。”
萌哥兒這才往前幾步拉起大發的手,然后對寶玉恭敬地說“爹爹,我先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