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府中晚輩們對于老祖宗的身體狀況都是萬分小心,但是七月初的時候,老祖宗還是病了一場。
并不是中暑也不是風邪入體,亦不是丫鬟伺候得不經心,只單單是因為身體的底子已然虛了,故而一夜驟雨之后,她便開始發燒。
榮國府如今的權勢、老祖宗如今的地位,要請太醫是很容易的事,太醫院的右院判給這位真是活成人瑞的老祖宗把了脈,又看了眼皮和舌苔到老祖宗這個年紀,也真是無需避諱男女了,細細診了之后便知不好。
他對一旁候著的榮國公爺和賈大人道“二位大人,借一步說話。”
雖然屏風后頭站著的邢氏和王氏也很想被借一步去聽一聽,但是她倆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賈政和寶玉引著太醫去了隔壁屋子,這位在太醫院中醫術已數翹楚的老大夫微微嘆息說“史老太君這是上了年紀的老人病,要說哪兒有不對,卻也沒有,就好比蠟燭將將要燒到了底,沒有蠟油也沒有燭心了。”
賈政愁眉苦臉地說“我等身為人子,眼見母親臥病在床,恨不能以身替之,還望您一定盡力。”
右院判心道若真是病還好說,這史老太君分明就是已經到了年紀了,便是只有大羅神仙改了閻王薄才能救回她的命啊
“下官學醫不精,怕是要讓國公爺失望了,不過下官聽聞賈大人與江南神醫交情不錯,或可請沈神醫來給貴府老太君把把脈。”右院判給出這個建議純屬好心,因為沈千針上半年的時候開始給一頭竹熊眼睛開刀去了眼疾,可謂是震驚杏林,想來只要這動刀之法在人身上也可實施,那么沈千針他日便是名留青史可比華佗仲景的人物,右院判自覺是比不上的。
賈政一聽,便滿眼希冀地去看嫡次子了。
當日下午,沈千針便被請過府,然而這位譽滿大明的神醫給老祖宗看診之后也束手無策,對著寶玉實話實說“你手頭上有千年人參,這時候也別吝嗇用了,每天給史老太君含一片,接下來的日子她老人家或可清醒又舒坦地過。”
賈政哆嗦地摸了一把臉,然后問沈千針“神醫,家母還有多少時間”
“短則十天半個月,長則一兩個月。”
送走沈千針,賈政喃喃自語“怪我,怪我,都怪我。”卻原來,他想起當初南下修黃河河堤的時候險些遇難,用了通靈寶玉的最后一次機會,若不然,此刻老祖宗定是可以熬過去的。
寶玉頭一次伸手搭上便宜爹的肩膀“這件事,是不孝子私自做的決定,老祖宗后來也體諒理解的,如今又怎么會翻舊賬反而責怪父親您了呢”
賈政灰心喪氣地繼續喃喃“果然仙家只是隨手點化,而后只一聲和你師徒之緣已盡,便不再入你夢了么”后面半句卻是吚吚嗚嗚叫人聽不清楚叫提著耳朵隔著房門的邢氏和王氏壓根聽不清楚。
也正是因此,賈政一下子警醒過來好險好險,差點犯下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