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皇子不耐煩地揮手:“驢、打、滾!去和御膳房說,夜宵爺要吃驢打滾。”
好么,主子有命,下人從命。初一是不曉得,怎么主子忽然想吃驢打滾了,明明之前他都說這個點心是甜口的,膩人。
不一會兒,御膳房的人就送來了驢打滾,領著盒子的初一還被皇子所一同住著的、出來賞(找)月(茬)的十五皇子喊住了:“這都夜深了,十六弟還要叫東西吃?什么好東西呀?”
初一打了個千兒說:“回十五皇子的話,是驢打滾。”
“嘖,還怪香的,這樣吧,那誰,回頭也給我來一份,再加一個豌豆黃。”
被叫做那誰的御膳房太監連連點頭應下:一個是皇后幼子,一個是貴妃幼子,年歲又近,十五皇子和十六皇子就是從小打到大的……但凡對方有什么新奇玩意兒,另一人就要去尋更好的,連吃點心都要比,往常愛吃咸口點心的十六皇子今兒要了驢打滾,十五皇子見著了,就能再加一份豌豆黃。嘖,都是祖宗!
初一領著食盒伺候十六皇子用點心。
“怎么回事,這么久才送上來?”
初一一五一十地稟告了路上耽擱的緣由。
“老十五也叫了吃的?這豬玀……”
后頭三個字說的極輕,但是初一距離自家主子可近,還是聽見了——當然他裝作沒聽見。
“大晚上的也不怕噎著。叫人壞胃口,算了。你們幾個拿去分了吃。”
最后,十六皇子點的驢打滾還是初一并幾個小太監分了吃的。十六皇子在屋里發愁呀:這回事假裝發怒分掉了,下回要想見伍毅,再點了驢打滾該怎么吃下去?
…………………………
而榮國府的寶玉完全不知道上頭天家父子之間是怎么樣一番暗潮涌動,反正他如今看著賈政頂著一張面皮抽抽的臉,就覺得賈政做出這樣的表情也是難得。
“老爺何事尋我?”寶玉見賈政半天不說話,只好自己開口問了。
賈政清了清嗓子:“聽說你今日在族學胡鬧了?”
天了嚕,要知道,賈政這樣子的態度絕對是非常溫和的。
這么些年相處,寶玉也知道這個便宜爹是個什么樣的人了,聽他這樣,就知道原本老爺是要質問自己的呢,不過是想到某些原因強忍著罷了,自己要是應對的不如他意了,恐怕不會善了。
于是他秉著千萬不要火燒澆油的原則,堅持貫徹對賈政實施曉之以理的方針,站如松柏、挺拔俊秀,目光清明、回話不卑不亢:“兒子慚愧,竟要老爺于政務繁忙之際分神來詢問兒子的課業。實在是覺得不應該。”
賈政見小兒子目光誠懇又帶著孺慕之色,原本是中度怒火,現在稍稍被壓下去了些,眼神上下一打量梳著總角、身著天青色小號儒服、一身素淡,唯有脖子上掛著通靈寶玉熠熠生輝,語氣就稍稍軟下來了一些:“既是知道不應該,為何還要鬧事?今兒碰到六叔,倒是說你不知道哪里沾的江湖習性,在族學里搞起敢說敢做那一套來?”天可憐見,賈代儒當時明明是夸寶玉學識扎實,又有做叔叔的樣子,不知道賈政怎么理解成這樣的。
寶玉與賈政作了一揖:“老爺。好叫老爺知道,小子并不是攪天攪地的性子。六叔爺學識過人,兢兢業業,寶玉并無半點不敬之意,也正是因為去了族學,才能發現人外有人,武師傅之子武平僅靠在家自學(按照你的性子我千萬不能說武平是他娘開蒙的)便能跟上夏鋤班的進度。這樣是我與武平之間想要有個良性的切磋呢,不巧璉二哥說的大聲了些,許夫子便說一同考考我們。不想今年春耕班里倒是有好幾個有志氣的,也想來試一試。瑞哥叫來六叔爺之后,六叔爺也夸了蕓哥兒與蘅哥兒,又說芷哥再有些時間便也夠火候去夏鋤了。”
“哦,那你考得如何?”文事的切磋么,風雅得多了,賈政自從見過小兒子徒手搓銀丸子的舉動之后,就很怕他忽然心血來潮要去從軍做武夫,幸好幸好……
因了解賈政,所以寶玉全程將今日事描述為關于學問方面的切磋考校。最后還略羞澀地表示:“兒子勝之不武,從小有老爺、大哥哥、大姐姐輪番教誨,倒是很不應該下場與他們比試的。不過當時想著自己是做叔叔的……總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