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伺候寶玉換衣裳的許是柳彪的心腹,看寶玉身上摘下來零零總總的好東西,輕輕嘖了一聲。
極其小聲,但是寶玉耳目聰明,沒有錯過:看來這一趟去見貴人,沒甚好事啊……
不論怎樣,逃也是逃不掉的,寶玉把所有飾品都取下來,就連束頭發的玉扣也換成了布條,了事之后對一旁端著匣子的人說了一句有勞。
那自以為發出的嘖聲神不知鬼不覺的仆人收了匣子,用黃銅大鎖把匣子鎖好,并把鑰匙遞給寶玉:“賈大人您放心,包管東西放進去的時候怎么樣,回頭您來拿還是怎么樣的。”
寶玉只是微微點頭,并不想與一個內心實則對自己有幾分輕視的仆人多說什么,總歸最有價值的東西,并不在匣子里頭。
換上的是侍衛的衣裳,因為寶玉臉白,柳彪還特意拿了鍋灰給他刷臉,總算在一番打扮之后不那么俊秀奪目了。
都不必再問是去哪里、要去見誰。
該被蒙眼時就乖乖閉眼,該被堵耳時就乖乖側頭。
先坐了馬車,又走了地道,最后從一個廢井露頭,取下布條、耳塞,帶著寶玉的人從柳彪變成了一個眼生的小太監。
兜兜轉轉,竟是又回到了寶玉曾經戰斗過的地方——乾清宮。
當然,前綴只是玩笑而已,上元節前的那一次,于寶玉來說根本就稱不上是戰斗,不過今日……
見到老皇帝自然是要行禮的,要吃驚么?要訝異么?寶玉用了半個呼吸的時間決定還是面不改色地行參拜之禮吧,不然裝相太過,毀人設。
“起來說話。”老皇帝自中過十日醉的毒之后,畢竟還是傷了元氣的,聲音有些嘶啞,也有些氣短。
叫寶玉說,后來從沈千針那里得知了醫治方法,寶玉就感慨老皇帝運道好,沒碰到小幾率、高死亡率的gvhd,又不得不感慨沈千針是藝高人膽大,會的不會的都敢上手試,大約只有這樣有為了醫學進步做貢獻的醫者,日后才會有那么多寶貴的資料流傳于世吧……
把放飛的思緒拉回來,寶玉謝恩之后直起身子,眼盯鼻尖,并不直視老皇帝。
但是余光瞥到老皇帝的氣色、耳中聽聞老皇帝的中氣,大約心里就有數了:還是不樂觀啊!這可是十六的親爹,現在又是十六的大靠山,救不救?
寶玉并不是圣父。先前老皇帝上元節之前中了毒,他也不是不能解,畢竟大還丹這樣的靈藥想必區區中毒不在話下。
可是當時乾清宮眾目睽睽,如何能保證行事萬全?
再后來,整個戒嚴的乾清宮,也不是寶玉能夠名正言順去得的——他確實能夠夜行潛入,但是除非倒騰一件哈利波特的隱形衣,不然恐怕沒辦法不驚動宮中好手。
當時沒有動手救人,因為要冒的風險太大。現如今周圍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雖然暗中有兩道呼吸聲,但是寶玉有把握避過兩人的監視給老皇帝正在喝的茶水里下藥。
當然,現在需要思考的,就是老皇帝到底需要不需要?大傷元氣好好將養,老皇帝也有一兩年可以活。寶玉和十六交情深厚,可是這與老皇帝有什么關系?要愛屋及爹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