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眉頭緊緊擰著,好似在想著這鮮少遇見的情況。顧柔嘉低頭看著沈澈,一時覺得有些亂。以她目前的了解,沈澈在宮中仿佛一個透明人一般的存在,就算是有姐姐的照拂,但日子只怕也好過不到哪里去。他現在忽發高熱之癥,只怕是在宮里的日子還是不好過
想到這里,她嘆了一聲,轉頭對老大夫粲然一笑“多謝大夫今日跑一趟,還請開藥方,我即刻命人去抓藥。”老大夫含笑稱是,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沈澈,浮上嘴邊的話還是咽了下去。
這年輕的郎君,就像是被人下了藥,這才會毫無預警的忽發高熱之癥
親自將老大夫送出客房,顧柔嘉這才折返回來,幾個小丫頭或是給沈澈敷額頭,或是小心翼翼的給他掌心涂上烈酒,也不知是否是屋中太暖,她幾人小臉皆是一片脹紅之色,好似隨時都要燒起來一般。與幾人皆是一般的年歲,顧柔嘉倒是十分明白她們的心思以沈澈的相貌,能夠將這幾個小姑娘吸引倒也并非是什么說不過去的事。
見自家姑娘回來,幾個小丫頭忙紅著臉讓開身子,生怕讓姑娘看出了自己的心思。顧柔嘉倒是淡然,對其中一個小丫頭笑道“你且去廚房,讓他們煮些白粥,待一會子他醒來,只怕是要餓的。”她一面說一面坐在了床邊,看著沈澈沉靜的睡顏,忽的有些感慨。
她至今不知,沈澈究竟是因為什么緣故被皇帝厭棄的,倘若他不被皇帝所厭棄,只怕也該像是尋常的親王或是郡王一般,鮮衣怒馬、快意人生,過著尋常天家子弟應該有的生活,而非是像現在這般,連發了高熱之癥,都無人得知若是今日自己沒有執意追上他的腳步,若是他昏迷在了京郊,以現下的天氣而言,他只怕會活活病死在京郊。
想到這些,顧柔嘉心中便是難受起來。前世她凄涼病死,很明白那種蕭索和寂寥,往日她并不在意沈澈如何作想,但物傷其類,兔死狐悲為何意,顧柔嘉還是很明白的。
她滿腦子想入非非,不覺沈澈眉頭忽的蹙緊,像是夢見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樣,聲音低啞“母妃”
他聲音如方才一般輕,但這一次,顧柔嘉卻是聽清了,怔怔的望著他,半晌不知該說什么。前后兩輩子,她都不知道沈澈的母妃究竟是誰,這件事在京中,仿佛是什么諱莫如深的事一般,哪怕是前世他手握天下權柄,也不曾有人提過他的母親,世人都只知道,他切切實實是大行皇帝的幼弟,高宗皇帝的幼子,至于別的,好似從沒有聽說過。
他這般冷清堅毅的人,原來也這般的脆弱。
縱然有些擔心沈澈的現狀,但到底男女有別,她也不便再親自照料沈澈,只好退了出去,又不忘囑咐伺候在屋中的小丫頭“你們先去跟著大夫,藥方一開出來便去京中抓藥,一刻也不要緩。”
那小丫鬟忙不迭應下,出門之前又張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沈澈,小臉頓時更紅,小跑著往外面去了。
一直到了午后,天氣驟然變得陰沉,只怕不多時便有一場雪襲來。沈澈悠悠醒轉,直到醒來之前,他似乎做了一場噩夢,眉頭越蹙越緊,連額上都滲出了一層細汗來,慌得小廝忙不迭給他擦汗,誰知他驟然睜眼,厲聲道“別碰我”將那小廝著實唬了一跳,若非顧柔嘉立在一旁,他也不愿與病人計較,只怕當場就要發作。
明白沈澈對人戒心很強,別說醒來便見一個陌生人坐在床邊,會有如此反應也是常事。顧柔嘉忙示意小廝出去,自己則坐在床邊的腳踏上,對沈澈笑得乖巧“九殿下醒了就好,方才殿下忽的昏了過去,可嚇壞了臣女。”說到這里,她從床邊的小桌上端了藥來“藥已然晾了一會子,想是可以吃了,殿下趁熱吃了,也好早些痊愈。”
看著她小心翼翼的端著藥碗,因為屋中太暖,她臉兒都有些紅色,沈澈揚了揚嘴角,由得一個小廝將自己扶起坐好,接了碗道“多謝。”碗中黑乎乎的藥汁撒散發著一股苦澀的氣味,他也不含糊,仰脖便將藥吃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