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鴻影“唔”了一聲,接了壇子就要倒酒,他急吼吼的,酒液灑了不少在桌上。顧柔嘉只得低聲囑咐沈澈“你不許助他。”沈澈也不應,端茶小口抿著,顧柔嘉著惱,擰他腰間軟肉,卻被他捉了使壞的小手“壞丫頭,眼中只有你哥哥,就全然不顧我了”
“你比我更有節制,我何苦勸你”顧柔嘉不依不饒,鼻尖縈繞著酒香,只覺胃里翻江倒海,忙不迭將一個酸梅納入口中,好容易止住吐意,這才推了沈澈一把,“你也不許多吃,不然今兒不許上車,只許走回王府去。”
沈澈這才心滿意足,顧鴻影剛倒了酒就一口吞下,這酒不像素日里的米酒一樣可口,辣喉至極,才吃進去就猛的咳了起來,連眼淚都給嗆出來了,好在飯肆里人不多,不然指不定他給笑成什么樣。溫含芷少不得給他撫背“鴻哥哥,你別”
“你是不是真的想好了”饒是咳得昏天黑地,顧鴻影仍然問了一句,因為劇烈咳嗽,他的聲音聽來甕聲甕氣的,“你真的要嫁到李家去”
溫含芷身子一顫,臉色陡然發白,良久才笑道“識時務者為俊杰,他是狀元,京中不知道多少世家貴女巴心巴肝想要嫁給他,他既然瞧得上我,我何必故作矜嬌”
顧鴻影好像被人抽了一巴掌,眼前金花飛舞,良久才笑了“也是。”他猶自不覺,那笑容比哭還難看,猛灌了一杯酒,溫含芷本欲相勸,卻再無言語。小二手腳極為麻利,飛快的上了菜,沈澈細細將魚刺挑出,又用茶水將魚肉洗了,這才放在顧柔嘉碗中“這冬日的魚極為鮮美,嘉嘉到底嘗一些。”
顧柔嘉小心翼翼的夾了魚肉,聞見沒什么異味,納入口中嚼了一陣子,笑說“是呢,魚肉肥美,好吃得很。”沈澈只是笑,又給她剝了蝦吃,雖是吃得香甜,但顧鴻影和溫含芷之間氣氛僵滯已極,讓顧柔嘉也沒了心思,見顧鴻影又斟了酒,勸道“哥哥,飲酒傷身,少吃一些吧。”
顧鴻影“唔”了一聲,沉默著再無話。一頓飯吃得極為壓抑,那壇子酒泰半進了顧鴻影的肚子,眼看后者神情愈發迷離,趴在桌上頗有些不省人事的狀態,顧柔嘉又急又氣,跺腳恨不能揍他一頓才好,心中憋火,氣鼓了臉,拉著沈澈說“不是說好不助他你怎的還與他吃酒吃這樣歡騰”
“我幾時應了嘉嘉”沈澈捏了捏顧柔嘉的鼻子,勾著唇角笑的樣子頗有些邪魅,又將大舅子背起,要將他送回馬車上。午后的游人愈發的多了,除賞雪外,不少人聚在運河畔,或是垂釣,或是借著冰刀在上面滑冰。溫含芷沉默了一路,一直將顧鴻影扶上了馬車,她才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又吃得這樣醉,給老爺知道了,定然又是一頓好打。”她一面說,一面上了馬車,“九王且陪嘉嘉去走走吧,我看顧著鴻哥哥就是了。”
顧柔嘉頗有些不放心,正待跟上去,被沈澈捉了小手“你再擔心,也不如他二人獨自去撕擼來得強。”他一面說,一面將她的斗篷系緊,低醇的嗓音帶著玩味笑意,“傻丫頭,你真當我半點不肯顧及你我不勸他自有我的理由,上一遭為了李家二郎,你哥哥和溫家這位好些日子不見面也不說話,他就是再有十倍的大條,也不敢再貿然說李家二郎的不是。兩人如今既是都端著,定然是要一個人端不住了,這才會有轉機。酒后吐真言,這話才是頂頂有理。”
雖還有些著惱,但顧柔嘉一想也是這個理兒,也就不再強硬著如何,只拉了沈澈往運河邊去看鑿冰釣魚。顧鴻影四仰八叉的躺在馬車里的小榻上,那小榻算不得寬敞,他這樣一躺,更顯得逼仄,他已經醉得神志不清,酒意發散后難免熱得慌,大手胡亂的拉扯著自己的衣裳,好像要將衣裳剝下來。溫含芷登時脹紅了臉,趕緊壓住他的手,又羞又氣“下流種子,吃醉了還要坦胸露肚不成”
馬車中酒意彌漫,溫含芷也覺得自己腦袋暈暈的,看著顧鴻影醉成了蝦米的樣子,心中忽的酸楚起來。連她自己都忘記自己是什么時候對他存了綺念,如今想來既是甜蜜又是酸澀。那年中秋,顧鴻影說愿意娶她之時,她心中可謂狂喜,可是狂喜之后呢,什么都不剩了。她不能用從小的情分來綁架顧鴻影,何況顧家對她有養育之恩。
她已經想好了,等應下李家的提親之后,她就再也不見顧鴻影了,也會學著不再想起他,她會成為李家的媳婦,當好李二的妻子。能像嘉嘉和九王那樣的,本來就是少之又少,各人的造化不同,她也不能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