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甜甜的“誒”了一聲,領了顧柔嘉往外去。看著兩人出去,沈澈與陸劍鋒都不放心,各自遣了身邊得力的人去守著,免得出什么岔子。才吩咐完,轉頭則迎上老太太的目光,她故意板著臉,揶揄說“瞧瞧這兩個妻奴小子,你二人不如一道跟去,如何”頓了頓,又低聲說,“嘉姐兒才有孕,偏遇到這種事,心中郁結也是難免的。清兒性子很好,有她分解勸上幾句,嘉姐兒定然會豁然開朗,你不必擔心。”
沈澈一派淡淡,只是點頭,但老太太焉能不知他心中擔心得要命。沉默了許久,安定長主才道“你肯全心保護她當然是好的,只是你真的什么事都要瞞著她么你的不甘和抱負,老婆子都知道,若是有朝一日,你拿回了屬于自己的一切,然后呢”
她話中似乎含著深意,沈澈靜默的聽著,攏在袖中的手握指成拳,倘若沒有畸形兒之事,他會是名正言順的嫡子,名正言順的太子,乃至皇帝。
可是,他真的能拿回丟掉的東西么
哪怕他平靜如常,老太太仍然能一眼看出他的真實想法,低聲道“然后,你就要一路披荊斬棘,是么哪怕你能頂住祖宗家法、言官進諫,嘉姐兒能不多心再退一萬步講,即便扛住了各方壓力,但你若走在嘉姐兒之后也就罷了,若是你走在嘉姐兒之前呢你會給她留下何等的爛攤子,到時候孤兒寡母,依托在哪里小九,你疼她,卻不能害了她。”
沈澈沉默著,良久才點頭,安定長主看著他,眉宇間愈發的冷凝,那股子戰場上帶下來的蒼涼殺意鋪天蓋地“小九,你和嘉姐兒是夫妻,你們理應一起面對。你疼她不假,但由得她現下擔心到這般,對身子也沒有好處。”
想到這些日子顧柔嘉食不下咽,沈澈心中又愧又悔,暗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一時間百感交集,愈發的擔心起了顧柔嘉,當即向安定長主辭行。陸劍鋒低聲道“方才九王與王妃在,孫兒尚且不好言明。現下運河石碑,加之暴雪侵襲,分明已是山窮水盡了。現在賜死呼聲一浪高過一浪,今兒聽中書令說起,說是各道州縣均有上書,求皇帝陛下賜死九王。即使中書、門下、尚書三省愿意看在祖母和舅公的份上暫且壓下,到底紙包不住火,遑論沈奕死前數度傳出是被九王所克,皇帝再昏聵,二皇子再平庸,也不敢這般逆了民心啊。”
“不錯,的確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安定長主輕聲說道,抬眼看去,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不難看出夜間還有一場大雪,“鋒兒,這其中的繁復,你真的想不到么”
陸劍鋒溫潤的俊臉上也蒙上了陰翳,皇后將兒子看得何其重要,現下沈奕一死,一切都成了泡影,絕望之下的女人是最可怕的,更不說皇后本就不是善人,她已經不愿意再用循序漸進的法子了,她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報復沈澈,毀掉沈澈的全部,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沉默了片刻,陸劍鋒低聲道“顧家”
“不僅是顧家,還有宮中的貴妃,甚至齊家也脫不了干系。”安定長主平靜得太過刻意,“沈景自幼柔弱靦腆,有沈奕在前,皇后早已將兩個庶子養廢了,與其說他監國,不如說淪為傀儡。若是小九再不動起來,那也就再無余地了。”
明白此刻處境,陸劍鋒頷首,只是下一刻,他竟然笑了“孫兒曾經和九王比過劍,彼時就知道,表弟是個狠心人。故此鋒兒知道,以他的性子,若無完全把握能夠翻身,是絕對不可能任由自己陷入絕境的,何況心愛的女子腹中還有自己的孩子。為了他們母子,表弟他也絕不會束手待斃的。”他說得輕松,徐徐望著安定長主,“此次本就是表弟主動去激怒皇后的,不是么”
自堂中出去,沈澈又聽下人說二女往花園去了。冰天雪地中,唯有梅花凌寒獨放,傲雪風骨,在素白中添了幾分紅色,美得要命。層層梅影之后,的確能見兩個俏麗的身影,身邊一眾丫鬟婆子。離得近了,方才聽見沈清開解她“孕中多思本就是大忌,嫂子這樣通透的人,怎么這些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