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外,楊夕靜悄悄的轉身離去。
在微暗的天色中,一路走到昆侖戰部的臨時指揮所。
楊夕駐足,攔住了一位袖口上繡著“內”字的劍修:“這位師兄,我聽說死獄囚犯是戰部交接的,我想打聽一下他們的現狀,不知該找誰?”
豈料,那劍修看了楊夕一眼,半點面子沒給:
“戰部次席是你說找就找的?”
楊夕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這話背后意味著,囚犯的事情是戰部次席親自在管。只是不知為何,這位劍修的口氣這樣沖。
想了一想,掏出昆侖玉牌遞過去:“這位師兄,我好像有一個戰部訓練觀摩的獎勵可以領,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找次席報道?”
劍修長眉一挑,狐疑的接過玉牌。匆匆掃了幾眼玉牌上的字,也不知他看見了什么,很是驚異的抬頭:“你是楊夕?”
楊夕點頭:“是我。”
劍修盯著楊夕的臉,露出個復雜神色。具體描述的話,類似于在珍珠當中看見了魚眼睛,然后強迫癥發作。
冷淡丟下一句:“等著。”
楊夕并不知自己的名字何時變得這么好用。
靠在一面土墻上靜靜的等,望著天邊漸暗的殘紅。
她知道自己是個沒心沒肺的東西,把珍珠落在艷陽城這種事情都干得出來,她其實對于所有溫暖的感情,都是很稀薄的。死不掉,那就沒什么可擔心的了。
她所能感受到的,更多的是憎恨、憤怒、殺意這些極其惡劣的情感。或者同情、愧疚、敬佩,這些很中性的詞匯。
巨帆城黑市里,決心為了薛無間對上夜城帝君之前,珍珠問了她一句:昆侖也不能信嗎?
她略一停頓,便答了:不能。
而那短暫的停頓,并非因為遲疑,只是恍然發覺自己竟然是這樣的狼心狗肺。
即使昆侖的日子過得那么開心,從沒敢奢望過的高尚、平等,在這座又野又兇的門派里,家常便飯似的擺在桌面上任君采擷。
白允浪對她這個倔驢混蛋壞孩子,就差含在嘴里邊兒捂了,可還是沒能捂透那顆冰涼冷硬的心臟。
心臟里,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還是藏著一塊黑暗黏濕的禁區。那里面裝滿了,試探,懷疑,不信任。
毫無道理的恐懼感,和深入骨髓的孤僻,陰影一般籠罩著她,枷鎖一般束縛著她。十幾年如一日,如履薄冰,馬不停蹄。
“虛境”之中,察覺到自己同掌門人的觀點有徹底的不同時,楊夕忽然看清了懸在頭頂的那柄吹毛斷發的利劍。
她心中只有平靜的四個字:終于來了。
原來即使從未看清,她卻始終直覺的知道那柄劍的存在。出于一種天然的想法——我這么賤、這么壞的一個人,老天爺怎么會平白砸到我頭上一個昆侖。
天爺這老東西,一定是憋著大招兒折騰我呢。
戰部劍修們帶血的遺言,更是把那雪亮的鋒芒遞到了楊夕的眼皮底下。
楊夕清醒的意識到,這是一個以信仰支撐的門派,而自己的信仰……與這個門派的掌舵人不同。
“喝點酒么?”一個年輕的男聲在耳邊響起。
楊夕抬頭去看,一個黑衣劍修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身邊。站得端正而標準,像一柄不會拐彎的標槍。
楊夕接過酒,點頭致謝。
她猜自己剛才的臉色一定是很難看,人家才會這么問。
“我是嚴諾一,負責這次從南海逃出來的所有人的安置,你有什么問題,盡管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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