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夕被晾得有點難受,尷尬這詞兒她不很懂,不知所措卻是很有一些的。
鄧遠之目光在人群里逡巡,那里邊的寒氣四溢,掃到誰身上都像要給人凍成一桶冰碴子。最終掠過發色顯眼,神情尷尬的金鵬,落在了旁邊泰然自若的衛明陽身上。
衛帝座雪白的腕子上,堂而皇之的掛著新得來的五彩珠串,根本也沒有藏掖的打算。朝陽下瑰麗的光彩在袖口處粼粼生輝,他淡定的對鄧遠之開口:“我拿了兩串,二百一十六個,回頭出去我補你二百一十六頭夜魔。”
鄧遠之抬起眼睛來,那眼神不比衛明陽謙虛多少。
“夜魔你自己收著,送我我也養不起。珠子還我。”
衛明陽的眉眼冷下來:“你這小魔別不識抬舉,若在魔界我便是就地吞了你,這珠子還能旁落?”
鄧遠之盯著他半晌,忽然冷笑一聲,“我是個法修。”嘴角牽起一個危險的弧度:“不過我上輩子倒是個邪魔。”
衛明陽眉頭狠狠一絞,輕蔑又鄙夷,望過來的眼神活似鄧遠之是什么臟東西。
“據我所知,上溯萬年,從沒有邪魔突破過金丹。所以小魔,你是想說什么?”
鄧遠之還是掛著那種危險的笑容,背著手跺到衛明陽面前:“我上輩子墮成邪魔,就是從這珠子開始的。衛帝座,這不是什么吉利的東西,魔道難走,您還是別動念的好。”
雪白的手掌伸到衛明眼眼前,淡淡兩個字:“拿來。”
楊夕默默看了半天,此處忽然插了一嘴:“衛帝座,你坐擁整個兒夜城的財富,什么沒有,還不至于貪老遠子這點兒東西吧?巧取豪奪,是不是不太好?”
鄧遠之淡淡瞥了楊夕一眼,不搭腔。只是很堅持的把手掌橫在夜城帝君的眼皮底下。
衛明陽卻是氣爆了,他生平最恨別人給他扣上惡行的帽子,說這話的又是楊夕,他就尤其來氣。
怒極反笑,眼底冰涼:“呵,鄧遠之是吧。你那鐲子是個什么東西,不肖我多言。本座若真有貪念,貪的也不該是這幾顆珠子。”一把抓起鄧遠之握著鐲子的那只手,攥得十分用力,聲音壓得低沉又危險:
“要不是本座給你打掩護,你個通竅期的小魔,能被這秘境里的人撕碎了你信不信?小子,人就算不懂得感恩,至少也不該以怨報德!”
鄧遠之抬眼,看著夜城帝君近在咫尺的暴怒,又垂眸自己被抓住的手腕。指縫兒間露出來的皮膚,眼見著就涌上一片青紫。
鄧遠之臉色都不變一下,伸出另一只手,一根一根的把衛明陽的手指扒開。抽回自己的手:
“收起你那套強盜的道德吧,衛帝君。沒上昆侖之前,我也曾經像你這么無恥。”
衛明陽臉色猛然一變。
只聽鄧遠之繼續道:“你知曉了我的秘密,不說出去就是恩德?沒貪圖就是賞賜?別逗了這位魔君,楊夕是個傻的,算不清這些因果。嗯,我也很恥于和她為伍,但這不代表我也這么拎不清。”
說著,目光輕飄飄掠過一臉懵相的楊夕。
楊夕偷偷摸摸的從心底里爬到臉上一點委屈,雖然知道老遠子還在生自己氣,但是這樣被嫌棄,還是有點受傷的。
鄧遠之露出一個被惡心到的眼神,堅定的把臉轉回去了。
“衛明陽,你跟楊夕之間的事兒,我大概還是清楚。千般恩怨,萬種過節,她把你從斷龍閘底下推出去那一刻,也就該了結了。
“一道石閘底下壓三年,腸穿肚爛,上下本身就連一根骨頭,衛帝座你體會過沒有?還是你也想試試古存憂的結局,一代豪俠悶在間密室里,活生生餓死?洗澡丫頭?你糟踐誰呢!
“十五歲敢日天的小驢蛋子,現在都怕上黑了。衛明陽,你自己摸摸心口,你一個魔修在里頭關上十天半月,你有沒有一成把握不瘋?”
圍觀的人群中,有那嗅覺靈敏的,早尋了地方閃到一邊兒去了。這兩位莫不是同行相忌,看不順眼吧。
可不論鄧遠之不能告人秘寶,還是衛帝君丟臉的黑歷史,哪個都像非禮勿聽,聽多了要命的節奏。
不多時這一小片樹被砍光了空地上,就剩下三五十個不要臉的。抱著雙臂裝假寐。
樹林被鏟平之后形成的空地上,滿地昨夜激戰后的狼籍,空落落的有點凄涼。
衛明陽滿臉寒霜,氣得張不開嘴。不是他無力反駁,而是積年教養不允許他張口就罵鄧遠之“你個小兔崽子,干特么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