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走啊,她走得有些疲倦了,偶然在一條小溪旁邊蹲下來。澄澈的池水照見了她的面容和身影;她笑,池水里的影子也向著她笑;她皺眉,池水里的影子也向著她皺眉。
“她明悟了,可以造一些與自己相似的生靈,生來就有靈性。來跟自己作伴。
“于是她捻起溪邊的泥土,混合著河水,照著自己的模樣,捏出了第一個人。然后第二個……
“第三個……
“她造了無數的人,教他們繁衍,使他們生存。可是人是黃土捏成的啊,最怕水患。后來的一天,天漏了,好多好多的水灌進世界里來,把她造出來的人逼得無處生存。
“女媧娘娘憐惜人類,不想我們遭此劫難。她歷盡千辛萬苦,殺了東海的巨鱉,斬下它的四條腿擎住天頂,又煉化五色的彩石堵住窟窿,可是都沒有用。最后,她只犧牲了自己的身體,堵在洪水泄露的地方,化作了天的一部分。但是女媧娘娘臨升天之前,是說過的。如果她的子民足夠的虔誠,她就會活過來。”
老人渾濁的雙眼,空洞的望著楊夕,沙啞的嗓音深沉而悠遠。
“所以你明白嗎,是女媧娘娘創造了人。妖精都可以不尊敬她,可她是人類的恩人。”
蒼老枯瘦的手指,顫抖的指向了金鵬。
金鵬是個鳥兒變的妖修,剛這幫凡人可是親眼所見。金鵬無趣的撇撇嘴,混跡人間的妖修,各類種族敵意他可見得多了。
有膽戰,沒膽滾罷了。
楊夕琢磨了一下故事,點點頭。
“很動人的傳說。可是這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一眾凡人皆露出敢怒不敢言的神情。擋在他們前面的水月姑娘,十分尷尬的曲了曲膝蓋——她所學的禮節,顯然更貼近現世的凡人,而不是修士。
“華夏一族傳說里,那個女媧娘娘,就是你們剛打死的延維啊……”
楊夕倏然睜大了眼睛,感覺受到了三觀層面的打擊。
而后方幾個趕過來給楊夕撐場子的小伙伴兒們也驚呆了。說實在的,這些修士未必各個兒都是親近凡人的。可即便再瞧不起凡人的,也沒想過還有凡人能愚昧至此!
楊夕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身后的延維尸體——現在那只是一堆材料和零件了,瞪大眼睛看著那些已經被嚇成一窩鵪鶉的凡人。
“我怎么沒聽過這種神話?凡間傳說的神仙不都是大德行的修士嗎?”
水月臉色微紅,搖搖頭:“我跟他們接觸了幾年了,也沒能說服他們。剛開始還差點把我這個‘異端’綁到火架上燒死,現在總算不燒我了,可也還覺得自己是土捏的……”
作為一個懸壺濟世的游醫,水月姑娘顯然覺得自己有點失敗。慚愧的說:“所以才那么容易,就被全村引到幻境里來了……”
自己所信奉的神,站在門口歡迎自己,說那里是至尊神國,無上榮光。那的確是沒有誰能夠拒絕這種誘惑,抵抗這種莊嚴。
即使明知前方既是犧牲。
楊小驢子下意識退了一步,幾乎站不穩當。
語無倫次的指了指遠處的蛇鱗,“尾巴!”又指了指自己的下半身,“腿!”
說好的相似呢?
媽的一聽這個相似,任誰都會以為又是凡人夸大了某位修士前輩的功績行么?
水月很無奈,楊夕師姐現在經歷的一切三觀顛覆,都是她曾經經歷過的。
帶了連叔叔來見過以后,連叔叔“哦”一聲毫無反應,當時還以為是自己小門小戶沒見過世面,大門派都是那樣寵辱不驚的。
如今看來,只怕還是連叔叔是個奇葩吧。
“傳說里說了,只是相似啊。女媧對著河水,只照到了上半身,下半身就捏得不一樣了……“
我特么!
楊夕猛然轉過身,兩眼瞪著收拾完延維,一臉正氣望著這邊卻不敢過來的連天祚。
連天祚的腳下,延維的殘軀已然分成了幾十分待領的材料——上古神怪身上的東西,即便是在修士大能的口袋里,也是值得計較一下的好東西。
楊夕覺得一口氣憋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