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夜城的路上,清晨的陽光透過朦朦的風雪,折射進飛舟的防雨罩內。熹微的白里帶著點洗不凈的昏黃。
沐新雨拄著方天畫戟,婷婷的立在船頭。
衣衫染上的血跡還沒空去搭理,脖子上厚厚的一層繃帶幾乎讓人懷疑這是曾經斷過頭。
她回首望著船尾的楊夕,眉宇間掩不住的疲憊和愁緒:“你說,她這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衛明陽坐在靠船頭的船舷附近打坐,法袍敞著懷披在肩膀上,臉上和露出的胸膛上,正中間涂著一層晶瑩剔透的綠膏藥,好像是被粘合起來的兩半假人。
聞言睜開眼睛,尖誚的道:“恭喜你,在自己斷了頭,我又付出被劈成兩半的代價之后,終于看清了問題的表象。要不要我再送上去被她砍一刀,也許你就能看出她得的毛病叫智障?”
沐新雨不接話,只是一臉凝重的望著船尾的楊夕。
楊夕裹著一件寬大的白色法袍,黑色的大批風雙手裹住,反剪到背后。這種待遇就好像一個十分危險,又窮兇極惡的囚徒。
然而她卻好像半點也不在意被剝奪了行動能力,雙腿并攏著,乖巧的蹲在一只木桶上,靜靜的看著防雨罩外的風雪。她臉上幾乎沒有什么表情,然而眼睛卻睜得很大,仰頭望著雪花的樣子,天真得好像一個孩子。
楊夕最終還是敗給了衛明陽,那看似危險的一劍并沒有真的將衛明陽劈成兩半。只是整個人居中被割出一道血線,好似風水師們驅邪避兇撣下的一道雞血,滑稽至極。
夜城帝君盛怒之下招出本命魔龍一口就把楊夕吞了下去,楊夕那奇葩的劍意竟又從魔龍腹中破開,反噬得衛明陽當場噴出一大口血。
但楊夕自己也在魔龍腹中暈了過去,整個人從裂開的龍腹中滾出來。
沐新雨連忙趕上,顧不得自己一脖子血流得瀑布一樣,先抖開披風把這光溜溜的驢貨包起來。
衛明陽自己擦干凈嘴角邊的血,看見沐新雨的所為,險些氣了個倒仰。隨后一根捆仙索,給楊夕扎成了一顆肉粽。
沐姑娘還在旁邊一驚一乍:“哎哎,你把披風包嚴實,后背漏出來了!”
衛明陽差點又跟沐新雨干了一架,最后沐新雨賠笑許久,才勉強罷休。
可是衛明陽和沐新雨卻不敢把楊夕放開,那種破壞力驚人的劍意,楊夕如果稍微再手狠一些,沐新雨就只能給夜城送回兩片帝君了。
而且衛、沐二人,都有同一個不好明說的感覺,楊夕當時不是不能劈了衛明陽,亦不是不想。
而是出于什么旁的不知名的原因,衛明陽逃得了一命。
船頭,衛明陽問沐新雨,忍了許久,終于忍不住露出個嫌棄神情:“你要把這種危險的東西,帶進我夜城去?她這個樣子,任誰看了只會覺得昆侖和云氏誅了她就對了。”
沐新雨神色一變:“我會慢慢把以前的事情告訴她的。”
衛明陽嗤笑道:“你真覺得她當時那個樣子,那個六親不認的兇性,只是忘了事情?”
沐新雨張了張口,臉色漲得通紅,卻聽見身后響起一個低啞的女聲:“停船!”
沐新雨十分緊張的回過頭去,只見楊夕不知是看上了個什么東西,蹲在那只木桶上,一副要沖出防護罩的樣子。
還用頭去撞那防護罩。
沐新雨連忙沖過去抱住她,“楊夕,楊夕你別跑,我們不是來抓你的!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外面想你死的人很多,你什么都不記得自己出去晃太危險了。”
楊夕卻盯著防御罩外面的某處,絲毫不為所動的用頭去拱:“停船!我要下船!”
楊夕這次倒是沒動手,但是鬧得實在太厲害,衛明陽不得已也只好來幫忙,盡管心里一百個不情愿。
衛明陽不似沐新雨關心則亂,順著楊夕的目光看過去,遠處風雪中一個人影,似乎牽著一條巨犬模樣的猛獸,在尖風細雪中低著頭前行。那人彎著腰的樣子有點猥瑣,時不時還去摸摸身邊的獸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