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有后一個身份,面對女王親開玉口,他肯定不假思索,當即答應甚至親自去張羅、操辦、甚至接人,就像當初對詹姆一樣。
但他現在不僅是守夜人的領袖,更是“贈地北方系”的勢力利益代言人,和王國的二把手
丹妮莉絲想到的皈依宗教和披上黑衣這兩個辦法,理論上確實可行,但她忽略或故意無視了的事實是宗教和榮譽這兩個緊箍咒的效力,實際上來源于內心道德、世俗眼光和高一層權力者威懾這三合一。
而這三者中,前兩個東西其實虛無縹緲,只有兜底的最后一個可靠且堅實。
簡單點解釋就是通常情況下,當一個皈依宗教或披上黑衣的人決定反悔并背棄誓言,即使他自己內心并不以此為恥,亦不懼世人的流言蜚語,更高層的統治者比如國王也會為了統治秩序的穩固而出手,對這種破壞公序良俗的背誓行為進行追究和懲處。
顯而易見,一旦這種限制套在王位的潛在繼承人頭上或者換一種說法背誓的好處可能就是王位最高權力的本身時,其約束力就會淡薄到幾近于無了。
因為收益和代價完全不成正比,掌握了王位甚至還能改編或創造歷史來洗白過往
黑衣能讓伊蒙坦格利安這樣的人安心披一輩子,原因只有他真的不想當國王這一條
小伊耿有沒有伊蒙學士那樣的覺悟和佛系,艾格根本沒把握,也不可能去賭。
首相的沉默讓丹妮莉絲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她當然不是真意識不到自己的提議有多么幼稚可笑,只能緊張而急切地給它打上補丁“實在不行,我們也可以對外宣稱伊耿坦格利安已經戰死,私下里則對他進行放逐,并勒令他改名換姓從此不得再踏上維斯特洛的土地”
“陛下。”艾格打斷了丹妮莉絲的絮絮叨叨,絲毫沒有掩飾他的無奈和反對,“您的包括我在內的大部分追隨者,都是打著擁護真龍王朝正統的旗幟起兵作戰的,您若在此戰后饒那偽王一條性命,無異于向全世界宣告這是一場溫情脈脈的家庭內斗,是在為小伊耿的血脈真實性做官方背書這,對得起在為您平叛過程中死去的將士們嗎大家本來還搞不準那伊耿到底是真是假,可您來這一出后,無論他是披著白袍紅袍還是黑衣,甚至是被遠遠放逐到了維斯特洛之外去,都將永遠是王朝血脈法理上的潛在有力繼承人之一”
艾格沒有把臺詞全說明白這一點,對他而言無論是于公身為首相考慮到國家的穩定;還是于私作為一方勢力的代表考慮到自身和背后集團的利益,都是絕不可能接受的。
對,絕不
小伊耿的坦格利安姓氏,對女王本人而言是心軟的緣由;但對除女王以外的任何人而言,都恰恰是他必須得死的原因
丹妮莉絲有些失望。
艾格的反應合情合理,自己也早就料到他會反對但,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等到真發現自己內心底里的一點柔軟得不到身邊任何人的支持和贊同,即使是這位被自己視為知己和同志、一直得她另眼相看的男人也不能例外時,強烈的無助、失落和委屈還是難以遏制地冒了出來。
緊隨著一串負面情緒的,是一股從骨子里冒出來的逆反。
她感覺深埋在體內的真龍之怒被點燃了。
這可能是自己所崇敬兄長的兒子,自己在世的最后一位同姓血親
那些很明顯的正確建議和妙計,甚至批評,她當然會耐心聽完并虛心接受,可如何處置疑似自己侄兒的偽王這件事,焉有清晰的是非對錯之分
他骨子里流淌著的又不是你們的血,你們當然不心疼
兩條龍被安置在距離營地正中百米遠的一片空地上,周遭的河灣軍營帳早已被拆卸一空,女王和她的首相并行散步至此并短暫駐足時,它們正埋頭啃食著丹妮莉絲派人投食的牛羊,感應到艾格身上的真龍氣息,才帶著好奇地抬起頭來。
“我希望得到你的支持,艾格。”在露天的龍舍前丹妮莉絲略微梗起脖子,掩蓋住語氣中的委屈和哽咽,“但如果你實在出于理智堅持反對,我也只好以女王的名義在此對你下令,必須生擒伊耿坦格利安,將他的命運交由我來審判和裁決”
一股熟悉的不悅感頓時纏繞上艾格的心頭,他費了好幾秒才想明白這熟悉感從何而來在原來的世界里,每當女友無理取鬧時,他肚子里就會產生這樣的惱火。然而,惱火歸惱火,在大多數的情況下,只要男人還不想分手,多半還是會強壓下不快,去捧著哄著的。
為了自己的利益,小伊耿必須得死。
別說他大概率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