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央垂眸,“小女不才,大華朝如今的曲目都略通一二。”
太后撫摸著金珠嵌蝶九鸞鏤空護甲,紅唇彎出幾分意味不明的笑意,“哀家倒是喜歡那曲墨山調,只是一直不得其韻味,你便奏給哀家一聽。”
墨山調乃前朝琴師梁雍所作,其指法之精妙,琴曲之悅耳,意境之高遠,上下千年,無人望其項背,太后此舉,分明是故意為難。
而顧央無論彈或不彈,都將受太后責難。
顧央神色從容地向太后行了一禮,于琴邊坐下,雙手擱于琴弦之上。
她不但要彈,還要彈得好
一道破石之聲驀然驚起,霎時間便掠奪了所有人的思緒,教人只能將那一聲接一聲高而亮的回響銘刻入腦內,隨著那曲調沉重而沉重,輕快而輕快,時而仿若置身飛羽,望盡遠山連綿,曠達高遠,時而仿若路遇清池,魚潛魚躍,水出青蓮。
“哐當”一聲,太后猛然站了起來,置在手邊的骨瓷描金茶盞狠狠摔在地上,碎了個干凈。
侍候的宮人驚慌萬分,大呼著“太后息怒”跪下請罪。
太后這才恍然,一雙眸子神色復雜,她緩緩坐回鳳座之上,仿佛方才的失態不復。
她看著隨宮人一同跪下的顧央,淡淡道,“繼續跪。”
這繼續一跪,就跪了一個多時辰。
他人或許不知道太后為何動怒,顧央卻看到了太后那一瞬驚怒的神情,仿佛透過她在看什么人,而且還是一個她極不喜歡卻無法企及的人。
再加上她本就心存芥蒂故意刁難,責罰是難免的。
不過顧央倒是沒有想到太后只讓她罰跪。
她原本可是做好了被太后杖責或是更嚴重的刑罰,給蒼豫來一出苦肉計。
如今這苦肉計或許沒有當初計劃的那么好,但能摸清太后對蒼豫真正的態度,也算是宮中之行額外的收獲。
想到這里,顧央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只是這個身體,好像撐不了多久了。
而蒼豫也是在此時趕了過來,他剛剛下朝便得到了顧央被太后帶走的消息,只是坐在輪椅上再如何也不會多快,心中因擔憂竟生出幾分焦慮來。
“阿豫”太后眸光一厲,語氣卻仿佛很疑惑,“你怎么來了”
蒼豫聞言只淡淡瞥了太后一眼,轉動輪椅來到顧央身邊,輕聲問道,“還能站起來么”
“王”她微微抬首看他,面色蒼白慘淡,卻極力扯出一抹笑來寬慰他,一如既往地乖巧,卻令他心里莫名地燃起一團火。
蒼豫朝著她笑了笑,伸出手來,神色是少有的溫柔,“來。”
顧央知道此時是刷好感的好時機,顧不得太后如針芒的目光,她咬了咬唇,牽住他的手想要站起來,只是她跪著的時間太長,雙腿早已麻木,還未站穩便直直摔入他懷里。
“乖乖別動。”看她掙扎著要起來,蒼豫輕輕拍了拍顧央的發頂。
顧央安靜下來,側臉貼著蒼豫的胸膛,鼻尖是他沾染在衣襟上的清冷味道。他身形看著單薄,卻并不瘦弱,此刻只給人一種清寧的安心之感。
蒼豫低頭瞧了眼她柔順的面容,這才對太后淡淡道,“臣告退。”
語罷,便直接讓南總管推他離開。
“阿豫”太后見他全然不顧她的臉面,尖聲喚道,面色極為難看,“你就打算帶著這個冒犯了哀家的人堂而皇之地走出去”
嵌金雕紋的檀木輪一停,蒼豫神色淡漠地回首,對太后的氣勢分毫不讓,“太后娘娘,我的人,輪不到您來置喙。”
或許是他的語氣太過冰冷,太后直直僵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外才跌坐回鳳座,神色怔怔。
他們是同胞姐弟,生母早逝。
曾幾何時,也曾被府中嫡出的兄弟姐妹所欺侮。
也是這個小她兩載的胞弟,護著她從那吃人的宅子里越爬越高,嬪妃,皇后,太后,知道如今將所有人踩在腳下。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