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央無奈地笑了笑,收拾妥當便隨著太后遣來的太監入宮覲見。
太后的寧仁宮極其華貴,大到宮室,小至花草,無一不精,一路上宮人神色恭謙,井然有序,未向她這外來人多瞧一眼,這位太后的手腕可見一斑。
那太監引她入了內殿便悄然退下。
顧央謹慎地抱著琴,目不斜視,向著上首跪拜道,“小女見過太后,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鑒于不知太后要做什么,有無惡意,顧央的行為舉止都做到謹小慎微。
然上首許久不聽太后回應,她心中微微一沉,便知道太后這是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姿態便越發柔順。
太后于座上靜靜看了她半晌,終于理著袖擺漫不經心地開口道,“哀家聽聞,陛下很喜歡你做的糕點”她的語調微揚,詢問的話語語氣卻肯定,無形之間便有種迫人的氣勢,若是一般人,此時必定驚心膽顫。
然而顧央并非是一般人,她經歷過無數世界,就是連女皇也并非沒有做過,當初能讓百官莫不服從,如今自然不會因此露怯。
“小女雕蟲小技,陛下也是圖一時新鮮罷了。”
“呵,能讓陛下有一時新鮮可圖,你的本事也不小,”太后不以為然,不過倒也轉過了話頭,“你會撫什么曲子”
顧央垂眸,“小女不才,大華朝如今的曲目都略通一二。”
太后撫摸著金珠嵌蝶九鸞鏤空護甲,紅唇彎出幾分意味不明的笑意,“哀家倒是喜歡那曲墨山調,只是一直不得其韻味,你便奏給哀家一聽。”
墨山調乃前朝琴師梁雍所作,其指法之精妙,琴曲之悅耳,意境之高遠,上下千年,無人望其項背,太后此舉,分明是故意為難。
而顧央無論彈或不彈,都將受太后責難。
顧央神色從容地向太后行了一禮,于琴邊坐下,雙手擱于琴弦之上。
她不但要彈,還要彈得好
一道破石之聲驀然驚起,霎時間便掠奪了所有人的思緒,教人只能將那一聲接一聲高而亮的回響銘刻入腦內,隨著那曲調沉重而沉重,輕快而輕快,時而仿若置身飛羽,望盡遠山連綿,曠達高遠,時而仿若路遇清池,魚潛魚躍,水出青蓮。
“哐當”一聲,太后猛然站了起來,置在手邊的骨瓷描金茶盞狠狠摔在地上,碎了個干凈。
侍候的宮人驚慌萬分,大呼著“太后息怒”跪下請罪。
太后這才恍然,一雙眸子神色復雜,她緩緩坐回鳳座之上,仿佛方才的失態不復。
她看著隨宮人一同跪下的顧央,淡淡道,“繼續跪。”
這繼續一跪,就跪了一個多時辰。
他人或許不知道太后為何動怒,顧央卻看到了太后那一瞬驚怒的神情,仿佛透過她在看什么人,而且還是一個她極不喜歡卻無法企及的人。
再加上她本就心存芥蒂故意刁難,責罰是難免的。
不過顧央倒是沒有想到太后只讓她罰跪。
她原本可是做好了被太后杖責或是更嚴重的刑罰,給蒼豫來一出苦肉計。
如今這苦肉計或許沒有當初計劃的那么好,但能摸清太后對蒼豫真正的態度,也算是宮中之行額外的收獲。
想到這里,顧央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只是這個身體,好像撐不了多久了。
而蒼豫也是在此時趕了過來,他剛剛下朝便得到了顧央被太后帶走的消息,只是坐在輪椅上再如何也不會多快,心中因擔憂竟生出幾分焦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