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搬出了一副棋盤,黑和白的棋子零落,放在兩個盂碗里,那幾只猴頭湊在門檻處,扒拉著草廬,似乎想要向里面看個究竟,它們被酒香勾的饞,俱都搔頭弄耳,模樣滑稽極了。
“小道爺稍等,一會待我那老哥哥把那酒水弄好,我便進去,從那草廬中取點陳年佳釀,與道爺對飲。”
老人笑著說,而此時又問了問“道爺酒量幾何”
李辟塵聽得笑了“便是飲下一江一河再一海,還是嫌少。”
“哈哈哈”
老人放聲大笑,那棋盤一擺,此時手指輕叩,黑白棋碗放置在二人身前處。
“棋盤縱橫十九,劃天分地,有星位九,中央一處喚作天元。”
老人手捏黑子,撫了撫胡須,而李辟塵看了看,手捏起白子。
“貧道棋藝不精,老先生可要讓著貧道點。”
李辟塵笑了一言,而那老人搖搖頭“玩玩而已,不必當真,小道爺隨意而下,我也隨意。”
于是二人下起棋來,那黑白交錯,如同陰陽互融,又似黑云白云交相輝映,那晨光落下,此時云霧也漸漸散去,那無數竹林碧葉伸展,露水滴答而下。
老人的額頭滲出汗水來,他此時的雙目已經微微瞪起,那手中捏著黑子,下得卻是越來越慢。
李辟塵落子隨意,但那每走一步,卻又都是恰到好處,可謂無心插柳柳成蔭,而老人,則是有心栽花花不活了。
這棋盤在李辟塵眼中,就是八卦陣,那曾經在大漠天寒,眼尚盲時,便在心中推演過八卦陣法,這棋盤,也不過如陣一般,生死門轉,僅僅一看,便知曉得通透。
也只有仙人和仙人下棋,才會對弈幾百上前年,而仙人和凡人下棋,那真的是寥寥數子,就是勝負已定。
李辟塵不擅棋道,只是以破軍之陣來對應,這倒是把老人弄了個措手不及,此時有子難下,心中狂震不說,還有苦難言。
“吱嘎”
草廬的門戶被推開,老人看見自己那老哥哥出來,這才長出一口氣,眼見自己棋盤上被那道人殺的七零八落,可謂慘兮兮,連忙道“我老哥出來,小道爺稍等,我這就去拿些酒水。”
他頗有狼狽的離開,而那另外一位老人此時拄著一根長拐,那拐上掛著一尊大銅葫蘆,看上去奇妙極了。
“呦,有客人啊”
葫蘆老人笑瞇瞇的走過來,同時看見那黑白棋盤,頓時明朗了,哈哈大笑“小道爺出手當真厲害,這三下兩下,把我那老弟弟,打的是潰不成軍啊”
李辟塵搖搖頭“多是老先生承讓,貧道不擅長棋藝,多是獻丑,想來若是老先生全力出手,我早已敗下陣來。”
他如此謙讓,倒是讓葫蘆老人大有好感,于是當下便言“不消謙遜,你之技藝,我從這殘局之上便可看出一二,這當中還有行軍布陣的氣勢,端得是厲害無比。”
“我喚作杜康,你稱我杜翁,亦或壺公便可。”
葫蘆老人如此說,李辟塵想了想,道“那貧道便稱老先生為壺公吧。”
壺公一笑“你是看我這銅葫蘆有神異吧,哈哈哈,我告訴你,這葫蘆里,裝著的是人間最好的酒水,喚作迷仙引,那是仙人喝了,也要傾倒的妙酒。”
他言語著,此時坐了下來,嘆了口氣“可惜,這葫蘆現在,那迷仙引,已經沒了。”
手指點向草廬,壺公眼神迷離起來“我居于此,釀酒半生,為得就是再釀出迷仙引來,可惜,忙忙碌碌,拋去了官位,隱在此間,至如今,已有一個甲子年歲,這迷仙引,遙遙無期。”
他話落了下來,又問李辟塵“小道爺看我,今年幾歲”
李辟塵笑著言“我觀壺公氣息,年紀早已不甚重要,這山靈水秀之處,助人化成仙身。壺公之年歲,本有一百之數,如今看去,卻還恍如不惑之年,只是多了白發白須罷了。”
壺公哈哈大笑“那看起來,我氣色還是不錯常常在想,我總是被亂花迷了眼睛,總是想要釀出那迷仙引,只是不論如何,都達不到,都釀不出來。”
“這草廬里,最年長的酒水,已經有六十年了那是我當年來這里時,釀出來的,現在一個甲子,正好可以開壇了。”
壺公這么說著,那身子起來,此時草廬前,溪父已捧著兩壇大酒出來,那是四十年的釀期,而壺公見了,連忙道“老弟弟,不要這四十年的,這四十年的,喂那些猴子去吧,你拿兩壇六十年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