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慣性是無比強大的,這一世媽媽沒生病,張興明還是和哥哥兩個被流放到姥姥家去了。
原本張興明以為這一世媽媽沒有生病了,肯定會過一個和上一世決然不同的童年,心里還因為不能去姥姥家有一點小小的遺憾,但一想只要媽媽健康,就比什么都強,姥姥家肯定也是早晚會去的,也就沒太著急。
上一世的時候,媽媽重病躺在醫院里,姥姥在那面大山里把自己和哥哥拉扯大,這份恩情象山一樣重,這一世張興明要好好的報答,他要讓姥姥姥爺提前走出那片大山過上好日子,過一個幸福快樂的晚年。
5月份,正是東北積雪消融春暖花還沒開的季節,風吹到身上還是有點冷,可已經有點暖意了。
在背陰的山邊或溝叉里還能看到融化中的冰,而山的陽面已經冒出了綠草,樹也開始返青吐葉。山上黃一片綠一片夾雜在一起,形成了一副特有的畫片,枯榮一體。
張興明和哥哥手里拿著路邊掰的枯樹枝,喊叫追打著在山間小路上跑,爸爸扛著一個大包走在后面。
姥姥家在杯溪縣偏嶺公社法臺大隊,離大隊還有二十幾里山路的一個山溝里,叫張家堡u,三聲,交通只有一條國防路從村邊經過,不通公共汽車。
從這里去大隊只能騎自行車或步行,坐火車要翻兩坐大山才到沒有站臺的羊圈子車站。
從南墳到這里,要先坐火車到杯溪市內再換火車,早起走,也要下午才能到。
下了火車就是爬山,兩座大山,要從山頂上直穿過去,下到另一面山底,再順著國防路走個四公里左右,就到了。
上了山,一過埡口,遠遠的就能看見姥姥家門前那棵高大的核桃樹了。
遠遠的望去,兩面高山密林,一大片一大片的青松翠柏連綿不絕,直到隱映在天邊的青霧里看不到的遠方。
國防路就在大山的中間,東西兩面山之間一條蜿蜒的小河,河兩岸是一望無際的菜田,這時候已經有人在燒茬子打肥了。
就是把去年秋天收割時留在田里的莊稼根挖出來燒掉這里大多種玉米和高梁,這樣可以肥田,一堆一堆的青煙搖擺著升向碧藍碧藍的天空。
下了山口順國防路拐個彎,就開始有人家了,都在路基下面,房頂還沒有國防路的路基高。
左面兩家,右邊橫著三家,都是泥墻茅草房,墻是用手抹的黃泥墻,上面一道道干裂的縫隙掙扎著,房頂的草是黑色的,夾雜著黃或白色,在風中顫抖著。
看到人家再往前走個百多米,就是姥姥家了,四間黃泥草房,幾十年的老房子了,一邊守著國防路基,一邊就是河,河的對岸是鐘老四的家。
張興明還記得鐘老四家的三個孩子,鐘長紅,鐘長艷,鐘長明,二女一男,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不過這姐弟仨總偷姥姥家菜,還搶他和哥哥的東西。
鐘家老大是現在的隊長,把老媽的地和糧份都斷了,逼得爸爸每年都要想方設法弄糧食。
這時候吃糧靠本,媽媽是農村戶口,城里沒糧食關系,這里的地和糧份一斷,就沒有糧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