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喊了嗎我沒喊,你聽錯了,呀呀將將將將,老孫來也,妖怪,你,你,打死你們哪“
咔嚓,樹枝斷了。
”姥爺這樹枝兒怎么一碰就折了呢我沒使勁,不是我弄折的。“
一壟地搭完了,還要再用樹枝把搭好的架子連在一起,綁好。這樣架子受重后就不會倒掉。
黃瓜架子和蕓豆架又不一樣,因為成熟的黃瓜很重,對架子的要求就高些。要像搭棚子一樣有撐桿有蔓桿,成人字型搭在壟間,兩壟一個,也不能用樹枝,而是要用真正的木桿。
地不大,爺三個幾天就把架子全搭好了。
就這樣,自家的春耕就結束了,然后姥爺姥姥還要參加生產隊的春耕,種高梁大豆花生,每天上工下工,小孩子不用去干活,自由活動。小孩子們就開始活躍起來,上山下河忙的不亦樂乎,漫山遍野全是一群一群的孩子,跑著鬧著叫著笑著,惹的雞飛狗跳的,這是一年之中山村里最熱鬧的時候。
等地里活忙活的差不多了,春天也就差不多結束了。
這時候山已經綠了,柳絮已經飛過,樹木長出了還帶著新嫩的葉子,連松柏都換去墨裝穿上了國防綠。
高大的白楊樹已經發串,槐樹也發了新刺,漫山遍野的各色小花在草叢樹下冒出頭來,一眼看去,白的藍的紫的紅的黃的粉的大的小的,高的站在草上,矮的藏在叢間,或三兩朵點在草中,或一堆一叢的迎風斗艷,把整個世界點染得生機勃勃,大大小小的各色蝴蝶就在草叢花間飛舞著,忙碌著,清澈的小溪從這景色中蜿蜒穿過,河水映著藍天綠草,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一灣碧泓就是一首跳動的歌。
山花爛漫,草木繁森,夏天便到了。和漫長的冬天相比,東北的春夏顯得很是短暫,但卻更加濃烈,就像東北夏天的雨。東北下雨和南方完全不同,南方的雨是溫婉的,纏綿著,一場雨就是一天兩天甚至一個星期,東北的雨是暴烈的,相同的水量,南方淅瀝瀝三四天,而東北只需要二三個小時。
雞群在院子里散步,不時的啄食幾顆石子,豬懶懶的躺在陽光下曬著肚皮,發出幾聲滿足的哼哼,貓蹲在窗臺上慢吞吞的舔著爪子,張興明坐在屋檐下的石頭臺子上放困,哥哥拿著幾根柳條坐在他身邊編帽子。姥姥和姥爺在菜園里忙活,不知道是在鋤草還是在干什么,慢悠悠的邊說話邊伺弄著。
天空瓦蘭瓦蘭的,浮著一朵朵白云,一會兒像紗,一會兒像山,更多的像是一大片的魚鱗,貼附在藍色背景上。
然后一陣風忽然就吹過來,風頭還是暖暖的,風尾就帶著些涼氣。頭一股還是溫和的,后一股就猛烈起來,沖起地上的浮沙打在窗玻璃上,噼里啪啦的,風更急促,天空中響起嗚嗚的風嘯聲,所有能動的東西這一刻都在風中搖動起來。風更涼了。天空上剛剛還安靜著的浮云這時候像是有了什么急事一樣,快速的向東方跑去。
姥姥姥爺放下手里的活,急匆匆的出了菜園了,姥姥去蓋上醬缸,在缸蓋上壓上石頭,把木帳子上晾曬的衣服取下來,邊往屋里走邊喊“進屋進屋,來雨了。”張興明便和哥哥一起隨姥姥進到屋了里,爬到炕上。
姥爺正在裝窗戶。這時候東北農村的窗戶分上下兩截,上截糊窗紙,下截是玻璃。而上半窗開窗是用木棍頂著上翻,下半窗則是整個取下來,放到一邊。姥爺把下半窗放到位置上,把窗框上的小木塊扭橫過來,就把窗夾穩了,再放下上半窗。等前后四扇窗弄好,窗外已經能看到國防路的砂石路面上被吹得漫天飛舞的灰砂,把天都顯得昏暗了。